午后的暖阳像融化的蜂蜜，黏稠地涂抹在堂屋的青砖地上。空气里浮沉着番茄牛腩汤的余韵，混合着doro身上那股子阳光晒过的、暖烘烘的奶味。我靠着吱呀作响的竹椅背，目光落在地板上蜷缩的两个小家伙身上。
doro穿着她那件印着小火箭的蓝色背带裤，毫无形象地摊成一个大字，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嘴角还挂着一丝偷吃了蜜糖般的笑痕。西西则像只精致的瓷娃娃，侧卧在她专属的铺着碎花软布的藤篮里，盖着一角小毯子，粉嫩的小嘴微微翕动，睡得恬静安稳。她们的呼吸声，一个像夏日午后慵懒的风，一个像晨露滴落草叶，交织成这老屋里最安宁的乐章。
时间被暖阳熏得慢下来，打着盹儿。不知过了多久，doro长长的睫毛像蝴蝶振翅般颤了颤。她含糊地咕哝一声，小拳头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睁开。琥珀色的大眼睛里还汪着未散尽的睡意水汽。
“唔…人…” 她含混地唤了一声，带着刚醒的软糯鼻音。
几乎同时，藤篮里的西西也伸了个小小的懒腰，粉嫩的爪子在空中虚虚抓了一下，才缓缓睁开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那双眼睛清亮亮的，带着初醒的懵懂，安静地看向我，小嘴无声地动了动：“人？”
“醒了？我的两个小瞌睡虫。”我笑着，声音放得比堂屋穿过的微风还轻。
doro一个骨碌翻身坐起，甩了甩睡得乱蓬蓬的粉色小卷毛，瞬间像充满了电的小马达，光着小脚丫“啪嗒啪嗒”就跑到我腿边，小手熟练地扒上我的膝盖：“人！睡饱啦！doro精神百倍！” 西西则慢悠悠地从她的小窝里坐起来，用小爪子仔细地梳理了一下脸颊边被压乱的绒毛，才迈着小步子，优雅地爬到我腿上，找了个舒服的窝，小手轻轻搭着我的手腕，仰起小脸，声音细细软软的：“人，西西也醒了。”
看着眼前这两张恢复了全部神采的小脸，昨夜残留的最后一丝阴影仿佛也被这老屋的阳光彻底蒸发了。一个念头带着暖融融的期待冒了出来。
“小家伙们，”我揉了揉doro热乎乎、毛茸茸的小脑袋，指尖又轻轻点了点西西粉雕玉琢般的小鼻尖，“想不想去看看你们的橘子树？就在婆婆家的后院。”
“橘子树！”doro的大眼睛瞬间被点燃，像落入了两颗闪耀的小太阳，整个人原地蹦了起来，“我们的！是doro和西西的橘子树吗？它还在吗？”她的小手激动地挥舞着。
西西也仰起小脸，黑亮的眼眸里闪烁着期待的光彩，声音细细的却带着清晰的雀跃：“我们的橘子树？西西记得的！它结了好多小灯笼吗？”她的小手也下意识地攥紧了我的袖口。
“对，就是你们的小橘子树，”我笑着点头，心头涌动着柔软的暖流，“它长得可好了，婆婆说它可争气了。” 当初那份稚嫩的担忧——怕自己照顾不周，怕委屈了这两个娇嫩的小生命，竟让我把刚在阳台种下、结了几颗青涩小果的橘子树苗，移栽回了这老屋的院子里。想着这里有土地、有阳光、有外婆慈爱的目光，或许能代替我，更安稳地守护这份象征她们到来的小小生机？我早已跟外婆提过，老人家乐呵呵地应着：“放心，树好着呢！果子都黄澄澄的了！”
“走！去看小橘子树！现在就去！”doro已经急不可耐，小手用力拽着我的手指就要往通往后院的门冲。
“哎，慢点，小火箭，”我笑着拉住这个冒失鬼，“给西西戴上她的小帽子，外面太阳亮着呢。”我拿出那顶西西最爱的、带着浅蓝色蕾丝花边的迷你遮阳帽，仔细地给她戴上。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沉淀了时光的木门，后院的热闹和生机便扑面而来。菜畦整齐，绿油油的菜叶舒展着。而在靠近东墙、阳光最慷慨的那一小片土地上，正伫立着那棵牵动心弦的小橘子树。
它早已不是当初稚嫩的树苗。枝干粗壮了许多，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灰褐色，舒展的树冠像一把撑开的、浓绿油亮的大伞，自信地占据着一方天地。阳光慷慨地穿过层层叠叠、厚实发亮的叶片，筛下满地跳跃的金色光斑。而最夺目的，是那浓绿深处迸发出的、星星点点、饱满圆润的橙色！一颗颗橘子，如同无数被阳光浸透的小灯笼，沉甸甸地坠弯了枝条，散发着无法抗拒的、清冽又甜蜜的果香，在微风中轻轻招摇。
“哇——！”doro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惊叹的欢呼，像只撒欢的小鹿，张开双臂就朝着橘子树飞奔过去，绕着树干又蹦又跳，金发在阳光下飞扬，“我们的橘子树！好高！好大！好多小太阳！西西快看呀！像不像挂满了小灯笼？”
我把西西的小藤篮轻轻放在树下松软的、带着阳光温度的泥土上。西西立刻探出戴着花边小帽的脑袋，黑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望着树上那些金灿灿的果实，小鼻子快速翕动，用力吸着那醉人的甜香，声音里满是惊喜：“好香啊…像…像把好多颗糖放在太阳下晒的味道！真好看！”她的小手忍不住伸出篮子，仿佛想去触摸那近在咫尺的金色光芒。
“看，小家伙们，”我走到树下，指尖拂过粗糙温热的树干，指着那些在绿叶间闪耀的果实，“这就是你们自己挑中的小树苗，在婆婆的院子里，喝着甜甜的雨水，晒着暖暖的太阳，就长成了这么棒的样子，结出了这么多漂亮的小灯笼。”
我仰头仔细分辨着枝叶间果实的颜色：“嗯…瞧，有的小灯笼已经换上了最亮的橙衣裳，熟透了，肯定甜滋滋的。有的呢，还披着青绿色的斗篷，得再晒几天太阳才行。” 我伸出手，目光锁定两个颜色最是橙黄饱满、仿佛凝聚了所有阳光精华的橘子，准备摘下来给她们尝尝这等待已久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