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把最后一捆晒干的草药收进储物间,药香混着尘埃的味道在鼻尖萦绕。这些药是他前阵子托乡下亲戚弄来的,有治风寒的,有止泻的,足够应付院里的小灾小病。储物间的角落里堆着半袋粗粮,是厂里发的福利,他掺了点空间里的精米,打算明天给槐花熬粥——那孩子前几天淋了雨,有点咳嗽。
窗外的天色阴沉得厉害,像是要下雪。沈言用抹布擦了擦窗台上的灰尘,目光落在远处的城门楼子上。那里最近多了不少岗哨,进出城的人都要严查,尤其是往乡下去的,轻则搜身,重则盘问半天。
他知道,这是上面在防着城里人往乡下“跑反”,也防着乡下人往城里涌。可对他来说,这倒省了不少事——不用找借口推辞下乡的差事,一句“查得太严,不好走”,就能把活儿推掉。
不是他懒,是真的怕了。
上次在李家庄遇着抢东西的半大孩子,他虽然没动手,可握着折叠刀的手一直在抖。那几个孩子眼里的狠劲,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心里发寒。他不是没杀过人,在部队的时候,为了掩护战友,他开过枪,刀也见了血。可那是战场,是你死我活的较量,眼前这些人,只是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活下去。
他下不去手。
空间里的物资早就够他一个人吃到饥荒结束,甚至能剩下大半。粮食、肉干、罐头、药品,堆得像座小山。他甚至在空间里挖了个地窖,存了不少过冬的煤和柴火,连明年开春要种的种子都备齐了。他没必要再往乡下跑,没必要冒着被抢、被杀的风险,去换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沈同志,在家吗?”傻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点焦急,“三大爷家的小女儿又发烧了,家里没药,你那有吗?”
沈言打开门,见傻柱搓着手,额头上全是汗。“有,等着。”他转身从储物间拿出一小包退烧药,是空间里的西药,见效快。他没说是“自己的”,只说是“上次出差剩的”。
傻柱接过药,千恩万谢地跑了。沈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傻柱这人,心善,却也莽撞,总想着帮这个帮那个,却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扛住。就像上次,他想把自己的粮票分给被清退的刘寡妇,结果被二大爷告到街道办,差点受处分。
沈言不想做傻柱那样的人。不是冷漠,是通透。他知道自己的斤两,护不住所有人,那就先护住自己,护住身边能护住的人。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不是他冷血,是真的没力气去管。
他回屋给自己泡了杯热茶,茶叶是空间里的龙井,芽叶饱满,泡在水里舒展如雀舌。茶香袅袅升起,驱散了屋里的寒气。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茶杯里的茶叶浮沉,忽然觉得,这样挺好。
不用为了抢一口吃的跟人拼命,不用为了几两粮票算计来算计去,不用背着包在乡下的土路上提心吊胆。守着自己的小屋子,喝着热茶,看着院里的孩子跑跑跳跳,哪怕外面天翻地覆,他这里也是一方安稳。
有人说他“自私”,说他“没担当”。上次厂里组织去乡下“支援秋收”,他以“腿伤未愈”为由没去,回来就听见有人背后议论:“沈言就是怕死,一点觉悟都没有。”
他听见了,却没辩解。觉悟这东西,不能当饭吃,更不能保命。那些去了的人,回来个个灰头土脸,有个年轻小伙还被乡下的饿汉抢了粮票,饿得差点晕过去。他不想遭那份罪,更不想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他不是没苦硬吃的人。刚到四合院的时候,他也吃过野菜团子,喝过能照见人影的稀粥,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可那是没办法,是为了融入环境,为了不被人当成“异类”。现在他有条件让自己过得好点,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空间里的白面馒头,他会掺点麸子再吃;空间里的腊肉,他会切成小块,混在野菜里炖;空间里的新棉袄,他会故意磨破几个洞,看着像旧的。他不是要炫耀,只是不想亏待自己。人活一辈子,短短几十年,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这天傍晚,秦淮茹端着碗白菜汤过来,里面飘着几片肉。“沈同志,傻柱从厂里弄了点肉,给你端来一碗。”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知道你不爱占人便宜,可这肉是厂里发的,不算特殊。”
沈言接过碗,肉香扑鼻。他知道,这是傻柱和秦淮茹的心意。“谢谢。”他从柜里拿出一小袋红糖,递过去,“给孩子泡水喝,治咳嗽。”
秦淮茹接过红糖,眼睛亮了亮:“那太谢谢了,槐花这几天总咳,晚上睡不好。”
两人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厂里的事,院里的孩子。秦淮茹忽然说:“沈同志,前几天听傻柱说,你推了下乡的活?”
“嗯,查得严,不好走。”沈言说得轻描淡写。
“那就别去了。”秦淮茹的声音低了些,“乡下现在乱得很,前阵子俺娘家那边,有户人家为了半袋红薯,把邻居给杀了……太吓人了。”
沈言心里一动。看来她也听说了乡下的凶险。“知道了,谢谢你提醒。”
秦淮茹笑了笑,转身回屋了。沈言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或许院里的人并不像他想的那么“愚昧”。他们或许算计,或许自私,可在“活下去”这件事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清醒。
他把肉倒进白菜汤里,放在火上炖。汤沸腾的声音“咕嘟咕嘟”响,像首安稳的歌。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不往乡下跑,不是懦弱,是明智;不想搞杀戮,不是心软,是珍惜;不想没苦硬吃,不是娇气,是懂得对自己好一点。
这年月,活着已经够难了,何必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晚上,他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风声呜咽,像是有无数人在哭。他知道,这哭声里,有乡下饿肚子的人,有城里被清退的人,有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他同情他们,却帮不了他们。
他能做的,只有守着自己的空间,守着院里的这点温暖,安安稳稳地活着。等到饥荒过去,等到日子好起来,或许他会忘了这些挣扎,忘了这些恐惧,可他绝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不逐虚名,不逞英雄,只做个安身立命的普通人。
第二天一早,雪真的下了起来。沈言推开屋门,院里白茫茫一片。槐花和小当在堆雪人,棒梗在旁边帮忙,傻柱在给三大爷家送煤,秦淮茹在扫雪,二大爷和三大爷站在门口聊天,脸上带着点难得的平和。
这就是他想要的日子。没有杀戮,没有凶险,没有没苦硬吃的勉强,只有柴米油盐的平淡,和触手可及的安稳。
沈言笑了笑,转身回屋,拿出扫帚,加入了扫雪的队伍。雪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凉丝丝的,却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只要他守着这份安稳,守着这份清醒,就一定能等到春暖花开的那天。而那些乡下的凶险,那些没必要的杀戮,那些没意义的苦头,就让它们留在风雪里吧,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