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一的辽东东部,佟家江两岸的积雪还未消融,寒风卷着冰粒打在明军士兵的脸上,像刀子割一样疼。浙江总兵刘綎率领的东路军,正艰难地沿着江岸边的山路前行 —— 这支由两万明军与两万朝鲜援军组成的队伍,已在风雪中行军了二十多天,士兵们冻伤无数,粮草也所剩无几,原本规定 “三月初二会师赫图阿拉” 的计划,早已被拖得面目全非。
“总兵大人,前面就是牛毛坞了,再走五十里,就能抵达董鄂城!” 一名斥候匆匆赶来报告,声音里带着疲惫。刘綎勒住马,抬头望向远处的山林,眉头拧成了疙瘩 —— 按原计划,此时北路军马林、南路军李如柏应已抵达指定位置,可他派出去的三批信使,都没有传回任何消息,东路军就像一支孤军,在茫茫山林中摸索前行。
刘綎心里清楚,情况不对劲。他的东路军本就是四路中最偏远的一支,沿途多是崎岖山路,又遭遇风雪,行军速度远不如预期;更让他担心的是,自进入辽东腹地后,就再也没看到后金的一兵一卒,这种 “反常的平静”,反而让他心生警惕。
“传令下去,全军放慢速度,加强戒备,派探马四出侦查,务必摸清后金动向!” 刘綎下令。可他的命令刚传下去,前方的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呐喊,紧接着,密集的弓箭如雨点般射来,几名明军士兵当场倒地。
“有埋伏!结阵抵抗!” 刘綎拔出腰间的长刀,高声喊道。可明军士兵早已疲惫不堪,又毫无防备,瞬间就被打乱了阵型。山林中冲出的后金骑兵,如潮水般涌来,为首的正是皇太极与代善 —— 努尔哈赤得知东路军行军迟缓、孤立无援后,特意派两人率领两万八旗军,提前在牛毛坞设伏,目标就是 “先吃掉最薄弱的东路军”。
后金骑兵采用 “分割包围” 的战术,先是冲散了明军与朝鲜援军的联系,然后集中兵力围攻明军主力。刘綎的 “戚家军” 后裔虽骁勇善战,手持狼筅与长刀,拼死抵抗,却架不住后金骑兵的轮番冲锋 —— 明军多是步兵,在开阔的山地上,根本无法抵挡骑兵的冲击,很快就陷入了被动。
“大人,朝鲜援军投降了!” 一名亲兵慌张地跑来报告。刘綎转头望去,只见朝鲜援军的旗帜纷纷倒下,士兵们放下武器,跪地求饶 —— 这支被明朝强征来的队伍,本就不愿参战,此刻见势不妙,自然选择了投降。
朝鲜援军的投降,彻底瓦解了明军的士气。后金骑兵趁机发起总攻,代善亲自率军冲向刘綎的中军大营,两人在马上展开激战。刘綎虽已年过六十,却依旧勇猛,长刀挥舞间,斩杀了三名后金士兵,可后金士兵越来越多,他的左臂被箭射中,鲜血染红了战袍,动作也渐渐迟缓。
“刘总兵,投降吧!” 代善高声喊道,“大汗说了,若你归降,必封你为一品大员!” 刘綎却怒目圆睁,吼道:“我乃大明总兵,岂能降尔等反贼!” 话音落时,他挥刀向代善砍去,却被身后的后金士兵一箭射中胸口,倒在马下。
主帅战死,明军彻底崩溃。士兵们有的扔下武器逃跑,有的跪地投降,只有少数 “戚家军” 士兵仍在拼死抵抗,直到最后一人倒下。不到三个时辰,东路军两万明军全军覆没,两万朝鲜援军全部投降,牛毛坞的山地上,到处都是明军的尸体与散落的武器,鲜血染红了佟家江的冰层。
皇太极让人割下刘綎的首级,派人送往赫图阿拉,向努尔哈赤报捷。代善则清点战利品,笑着对皇太极说:“没想到东路军这么不堪一击,这下咱们可以专心对付杜松的西路军了!” 皇太极点头道:“父汗的策略果然英明,集中兵力打一路,比四处设防管用多了!”
就在东路军覆灭的同时,远在浑河岸边的西路军主帅杜松,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他率领三万大军,不顾杨镐 “等待会师” 的命令,日夜兼程,已抵达萨尔浒附近,正准备渡过浑河,直捣赫图阿拉。杜松站在浑河岸边,看着湍急的河水,心里满是得意 —— 他以为自己是四路大军中最先抵达目的地的,却不知道,努尔哈赤早已在萨尔浒设下了更大的埋伏,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而在辽阳的杨镐,此时还在焦急地等待各路大军的消息。他派出去的信使,要么没有回音,要么只传回 “正在行军” 的模糊消息,根本不知道东路军已全军覆没。杨镐坐在地图前,手指划过赫图阿拉,心里还在幻想着 “四路大军会师,剿灭后金” 的场景,却不知道,萨尔浒之战的天平,早已向后金倾斜。
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一的夜晚,牛毛坞的风雪渐渐停了,可辽东的战火,才刚刚燃起。东路军的覆灭,不仅让明朝失去了一支重要的战力,更打乱了四路出兵的计划,为后金 “逐个击破” 其他三路大军创造了有利条件。努尔哈赤接到东路军覆灭的消息后,立刻下令:“皇太极、代善即刻率军返回萨尔浒,与我汇合,准备迎战杜松的西路军!”
接下来,萨尔浒之战将进入最关键的阶段,杜松的西路军将在萨尔浒的山林中,遭遇后金主力的致命打击,而明朝的四路出兵计划,也将彻底走向崩溃。这场决定辽东命运的战役,正以一种明朝君臣从未预料到的方式,快速推进着,而后金,正一步步朝着 “平定辽东” 的目标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