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三年六月的嘉班寨,议事厅的木桌上摊着一堆竹简,每片竹简上都用炭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 这是努尔哈赤让人整理的 “东果部叛乱案例”:蒙多因听信挑唆杀官叛乱、东果部族人被迫参与却无反抗依据、部落间物资纠纷缺乏评判标准…… 足足记了二十多条。
努尔哈赤拿起一片竹简,手指在 “无规可依” 四个字上反复摩挲,抬头对围坐的首领们说:“东果部叛乱,表面是叶赫部挑唆,实则是咱们建州没规矩 —— 杀人怎么罚?叛乱怎么处置?族人受胁迫该怎么办?这些都没说清楚,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还会乱。”
额亦都皱着眉,有些不解:“以前部落里都是首领说了算,哪用得着这么多规矩?真定了规矩,反而束手束脚。”
“以前人少,首领说了算行得通;现在咱们有十几万人,几十个部落,再靠首领拍脑袋,迟早要出大问题。” 努尔哈赤把竹简往桌上一放,语气坚定,“从今天起,咱们要定一套‘建州规矩’,不管是贵族还是百姓,都得照着办,谁也不能例外。”
接下来的半个月,努尔哈赤每天都和额亦都、何和礼、安费扬古,还有几个懂部落旧俗的老人一起,在议事厅里琢磨法律条文。他们没学过明朝的律法,就从建州的实际情况出发,一条一条地定:
第一条,关于叛乱:“凡听信外敌挑唆、杀害建州官员、抢夺物资者,为首者斩,从者若能主动投降,可免死罪,但需罚为奴隶三年;若受胁迫参与,未伤人者,既往不咎。”—— 这条是专门针对东果部叛乱定的,既严惩首恶,又给从者留了活路,避免逼得人狗急跳墙。
第二条,关于财产:“各部落的土地、牧场,需到联盟登记,由联盟统一划分,不得私自争抢;若有纠纷,由牛录额真和部落老人共同评判,不得私斗。”—— 以前部落间经常为了一块牧场打得头破血流,这条就是为了杜绝这种情况。
第三条,关于刑罚:“杀人者偿命;伤人者,视伤情轻重,或罚粮食,或罚牲畜;偷盗者,偷一罚十,屡教不改者,断其一指。”—— 刑罚分轻重,既不让人轻易犯罪,也不至于太过严苛。
第四条,关于军民:“士兵需服从命令,擅自撤退者斩;百姓需按时缴纳物资,拒不缴纳者,没收部分财产;若遇外敌入侵,无论军民,皆有保卫建州之责,有功者赏,逃兵者罚。”—— 这条是为了强化军队纪律和百姓的归属感。
条文定下来后,努尔哈赤让人把它们写在木板上,挂在嘉班寨的广场中央,还让每个牛录都抄一份,派文书到部落里宣读,确保每个族人都知道。可刚推行没几天,就出了问题。
有个苏克苏浒部的贵族,因为不满牧场划分,私自抢占了浑河部的土地,还打伤了前来理论的浑河部族人。浑河部族人告到牛录额真那里,贵族却嚣张地说:“我是苏克苏浒部的贵族,你们敢罚我?”
牛录额真左右为难,只能把这事上报给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听了,立刻让人把贵族带到广场上,当着所有族人的面,问他:“木板上的规矩你看了吗?私自抢占土地、伤人,该怎么罚?”
贵族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我是贵族,跟普通百姓不一样,规矩管不着我。”
“规矩面前,没有贵族和百姓的区别!” 努尔哈赤让人把木板上的条文念了一遍,然后下令,“按规矩,你伤人又抢地,本该罚为奴隶,但念你是初犯,就罚你交出十匹战马、五十石粮食,赔偿给浑河部族人,再当众道歉!若再犯,绝不轻饶!”
贵族没想到努尔哈赤真的会罚他,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再反抗,只能乖乖照做。族人看着这一幕,心里都明白了:“建州的规矩,是真的管所有人的。”
还有一次,一个士兵在训练时擅自撤退,按规矩该斩。可这个士兵是额亦都的侄子,额亦都特意去求努尔哈赤:“少主人,他还年轻,不懂事,能不能饶他一次?我愿意替他受罚。”
努尔哈赤看着额亦都,心里也有些为难 —— 额亦都是他的老兄弟,立下过不少功劳。但他知道,要是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军队纪律就没人遵守了。他拍了拍额亦都的肩膀,语气沉重:“老兄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规矩不能破。今天饶了他,明天就会有更多士兵擅自撤退,以后打仗,咱们还怎么赢?”
最终,那个士兵还是按规矩被处死了。额亦都虽然心里难过,但也明白努尔哈赤的苦心,以后反而更严格地要求自己的部下。
渐渐地,建州的法律推行得越来越顺利。族人遇到纠纷,不再像以前那样私斗,而是主动找牛录额真评判;士兵训练也越来越认真,再也没人敢擅自撤退;部落间的摩擦少了,大家都把精力放在种地、打猎和训练上。
到了八月,建州的秩序彻底稳定下来。以前常见的部落私斗、物资争抢,几乎看不到了;归附的部落也越来越安心,有的甚至主动把部落的土地、牧场登记到联盟,请求联盟统一管理。
有一天,明朝抚顺关的李进忠派人来建州,看到广场上挂着的法律木板,又听说建州秩序井然,回去后特意给辽阳巡抚写了封信,说:“努尔哈赤治下建州,已初具章法,百姓安居乐业,无以往部落之乱象,可称辽东之安。”
努尔哈赤知道后,只是笑了笑。他心里清楚,制定法律不只是为了稳定秩序,更是为了以后统一海西、管理更大的地盘做准备 —— 哈达部内乱还在继续,用不了多久,建州就会出兵,到时候有了法律,就能更好地管理哈达部的族人,避免重蹈东果部的覆辙。
秋日的阳光洒在广场的法律木板上,几个孩子正围着木板,跟着文书念上面的条文;不远处,两个族人正因为一点小事争执,看到牛录额真过来,立刻停了下来,等着评判 —— 建州就像一棵慢慢长出枝干的树,法律就是支撑它的 “主干”,让它能在以后的风雨里,长得更高更稳。
努尔哈赤站在高台上,望着哈达部的方向,心里满是期待。他知道,制定法律只是 “统一准备” 的一部分,接下来,他还要抓紧农业生产、扩大军事储备,等时机成熟,就一举拿下哈达部,迈出统一海西的第一步。
而在哈达部,孟格布禄看着手里的求援信,心里越来越慌。他听说建州制定了法律,秩序井然,军队也越来越强,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求援,哈达部迟早会被自己的弟弟吞并,或者被建州趁机拿下。他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让人把求援信送到建州 —— 这封信,不仅是哈达部的求救信号,更是建州统一海西的 “入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