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玲玲揉了揉还有些发昏的额头,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虚弱,小声问:“枝意,刚刚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苏枝意看着她们三人懵懂又后怕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但语气还算平和:“你们之前吃的那肉包子,被人贩子下了迷药。”
“什么?人贩子?!”这话如同惊雷,炸得三人瞬间脸色煞白,惶恐不安。温玲玲更是下意识地抓住苏枝意的胳膊,急忙追问:“那……那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苏枝意反手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放心,人贩子已经被车上的解放军同志抓起来了,一个都没跑掉。”
听到这里,三个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坐在温玲玲旁边的姑娘,脸上带着感激,开口道:“那个……谢谢你啊苏枝意同志。我叫齐小雨,也是分配到吉安公社下乡的知青。”她对面的那个姑娘也赶忙接话:“我也是,我叫刘招娣。之前离开的那个叫盛婷婷,我们俩是一起的。”
四个年纪相仿的姑娘,经历了这番惊心动魄后,关系无形中拉近了许多,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车厢里凝重的气氛也渐渐活络起来。
这时,盛婷婷风风火火地回来了,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激动,还没坐定就嚷嚷开了:“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这列车上出大事了!有人贩子!”
话音刚落,却发现对面四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盛婷婷被她们看得心里发毛,挠了挠头:“你们……这是咋啦?咋都不说话?我刚去前面打听了一圈,听说那伙人贩子可嚣张了,光天化日就敢用迷药迷晕人想带走,不过好在被车上的军人同志给一锅端了!真解气!”
刘招娣扯出一个苦笑,指了指自己、温玲玲和齐小雨:“婷婷,我们……就是被迷晕的那几个。”
盛婷婷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啊?!是你们?!那……那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温玲玲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没事没事,多亏了枝意机警,她没中招,还帮着解放军同志把坏蛋制住了呢!”
齐小雨和刘招娣也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枝意可厉害了!”
盛婷婷立刻转向苏枝意,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小星星,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枝意!你也太牛了吧!简直就是女英雄!要不是你,玲玲她们可就惨了!”
苏枝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挥挥手:“别这么说,这也是凑巧了,运气好。总之大家以后出门在外,一定要多留个心眼,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经历了这桩意外,五个小姑娘(包括后来知情的盛婷婷)算是结下了“过命”的交情,回去的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分享着彼此的担忧和后来的惊险,感情迅速升温。
“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到站齐春县站,请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物品……”
火车广播响起,提示目的地即将到达。几人赶紧停止说笑,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行李,互相帮忙提着抱着,随着人流相互搀扶着走下了火车。
车站外早已喧闹起来,各公社来接人的干部举着牌子或直接扯着嗓子喊。
“吉安公社的!吉安公社的下乡知青到这边集合咯!”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公社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正对着出站口大声吆喝。
苏枝意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赶紧提着行李朝那边走去。走到近前,发现工作人员旁边已经站了十来个同样带着行李、面容稚嫩的年轻男女,应该都是此次分配到吉安公社的知青。
又过了约莫十分钟,公社那位负责接应的同志拿出一份名单,清了清嗓子,朝着嘈杂的人群喊道:“大家安静!现在开始点名!我念到名字的同志,请立刻到我身后排好队,听清楚了没有?”
“马成言!”
“到!”
“刘放!”
“到!”
“陈平!”
“温玲玲!”
“刘招娣!”
“盛婷婷!”
“苏枝意!”
“蒋红梅!”
“齐小雨!”
……
整个吉安公社的新知青有三十多人,点名过程持续了好一阵。点完名,公社的同志便领着这支略显凌乱的队伍朝站外走去。苏枝意趁人不注意,悄悄拉了拉温玲玲、盛婷婷和齐小雨的衣角,压低声音说:“跟紧我,走快点!”
三人虽不明所以,但出于对苏枝意的信任,还是立刻加快脚步,紧紧跟上了她。一走出车站,眼前的景象便让众人眼前一亮——空地上停着两辆漆色半新的拖拉机和几辆牛车!
苏枝意眼疾手快,拉着三个同伴如同游鱼般穿过人群,敏捷地占据了第一辆拖拉机上视野最好、相对平稳的位置。她们利落地把行李往脚下一放,“嗖”地就坐定了。其他人见状,也如梦初醒,一窝蜂地涌上来争抢剩下的座位。
四人相视一眼,还没来得及为抢占先机高兴,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不满的女声,语气酸溜溜的:“哟,你们几个跑得可真快,还挺会挑地方嘛!”
盛婷婷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她眉毛一扬,笑着回敬道:“怎么?先到先得呗!自己腿脚慢没抢到,还能怪着我们?谁惯的你这毛病?”那女知青被噎得脸一红,气呼呼地转身爬上了旁边那辆拖拉机。在一片吵吵嚷嚷中,所有人都勉强找到了位置。
拖拉机“突突突”地轰鸣起来,喷着黑烟驶上了土路,牛车则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路上尘土飞扬,但年轻人们大多沉浸在初来乍到的兴奋中,热烈地讨论着即将开始的知青生活。路边的玉米地绿浪翻滚,远处的山峦在夏日的阳光下显得郁郁葱葱。
苏枝意看着这片广袤的黑土地,心中对找到父母、开启新生活的期待越发强烈。然而,就在这时,前面那辆拖拉机猛地一震,发出“哐当”一声异响,竟然在原地顿住了——显然是出了故障,车厢里的人都吓得惊呼出声,慌忙跳下车。
刚才那个阴阳怪气的女知青恰好就坐在这辆坏了的拖拉机上,她惊魂未定,立刻把火气撒向了公社工作人员,气势汹汹地吼道:“你们是怎么回事?!这破车差点把我们摔着!出了事你们负得起责任吗?”旁边几个同样受了惊吓的知青也跟着附和起来。
苏枝意远远看着那边鸡飞狗跳的场景,嘴里忍不住轻声嘟囔了一句:“显眼包……”
声音虽轻,却被耳尖的盛婷婷捕捉到了。她好奇地扭过头,满脸疑惑:“枝意,你刚说啥?什么是‘显眼包’啊?”
苏枝意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翘了一下,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她抬手轻轻指了指那个还在不依不饶、大声嚷嚷的女知青,低声道:“喏,你看她,站在那儿上蹿下跳的,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这不就是个活脱脱丢人现眼的‘显眼包’嘛!”
她这形象生动的比喻,立刻让盛婷婷、温玲玲和齐小雨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哈哈,”盛婷婷顿时笑出了声,凑近苏枝意低语,“枝意,你这词儿造得可真准!‘显眼包’,太形象了!”
就在这时,被吵得头疼的公社工作人员猛地吼了一嗓子:“都别吵了!”他蹲下检查了一下拖拉机底盘,无奈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毛病不小,得等农机站的人来修。等他们修好,天都得黑透了!这样,剩下的路不远了,你们就走过去吧。”
“走路?!”刚从故障拖拉机上下来的那批知青瞬间炸了锅。蒋红梅反应最激烈,她一个箭步冲到公社人员面前,激动地嚷道:“我们可是响应号召来支援农村建设的!你们就拿这破车接我们,现在还要我们走路?这么多行李怎么拿?我告诉你,我们要去告你!你必须再去弄一辆车来!”
公社工作人员眉头紧锁,语气强硬起来:“这位同志!今天是意外情况!大家克服一下困难,走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别在这里无理取闹!”
“谁无理取闹了?是你们工作没做到位!”蒋红梅丝毫不肯退让,坚持必须坐车,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旁边停着的牛车上利落地跳了下来。盛婷婷瞥见那人,忍不住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只见来人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却生得十分柔和俊朗,眉眼含笑,确有几分出众的姿色。他的出现,让原本火药味十足的气氛微妙地缓和了一些。
他径直走到那位面色不虞的公社领导面前,语气诚恳地开口道:“领导,您消消气。同志们今天坐了一天火车,确实都疲乏得很,带着行李走一个多小时山路,恐怕有些同志体力不支。您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大家都互相体谅,挤一挤。我们那辆牛车,还有旁边这辆好的拖拉机,一辆车上多挤一两个人,应该问题不大。既能解决问题,也不耽误行程,您觉得呢?”
公社领导看了看眼前这个说话在理的俊朗青年,又看了看一脸不服的蒋红梅和后面那群面带倦容的知青,沉吟片刻,觉得这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便顺势下了台阶:“好吧!就按这位同志说的办!大家克服一下,互相挤挤,赶紧出发!”
事情眼看就要解决,蒋红梅却似乎还想说什么。那俊朗青年适时地走到她面前,微微低下头。蒋红梅看着骤然靠近的英俊面孔,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熟透的番茄。
青年语气温和,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恳切:“这位同志,我看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咱们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标来到这里,往后就是战友了。何必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呢?你看,领导也采纳了建议,解决了问题。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儿就让它过去,咱们抓紧时间赶路,别耽误了大家安顿,好吗?”
蒋红梅被他温言软语一说,又对着这张赏心悦目的脸,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消散了,她有些扭捏地低下头,声音也小了许多:“好……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于是,众人重新开始分配座位,行李也被重新归置,一番忙乱后,总算又挤上了车。那辆故障的拖拉机孤零零留在原地,等着农机站的人来修理。
牛车和拖拉机再次启动,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就镇上的吉安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