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侦探之诡异案薄
第一百四十五章:槐影里的回声
林晚秋的短刀还没出鞘,就被沈知意按在了刀鞘里。他朝暗巷深处偏了偏头,那里的槐树叶正簌簌作响,像是有人踩着枯叶靠近。
“是我爹的‘影子卫’。”沈知意压低声音,拽着她躲进墙根的阴影里。两人贴得极近,林晚秋能闻到他衣襟上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硝烟味——那是镇抚司密探特有的气息。
脚步声在巷口停住。三个穿玄色夜行衣的人举着火折子,火光映出他们腰间的铜牌,上面刻着“镇抚司”三个字。为首的人用刀挑开地上的槐叶,露出片沾着钟锈的布料,正是王木匠塞进怀里的那块。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一步。”那人冷笑一声,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去钟楼下守着,王木匠跑不了。至于林晚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晚秋的指尖掐进掌心。这些人不是冲沉船案来的,是冲她来的。父亲临终前说过,当年钟楼下的大火,烧死的不只是守钟人,还有个想把“暗渠粮”据为己有的朝廷大员。
“他们是李千户的人。”沈知意忽然开口,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我爹说,去年漕运沉船案,他就从中作梗,把卷宗里的‘暗渠图’换成了假的。”
林晚秋猛地想起铜匣子里的地图。刚才匆忙间没细看,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图边缘的朱砂月牙旁,刻着个极小的“李”字。
“得去告诉王木匠。”她挣开沈知意的手,刚要迈步,却被他拽住。沈知意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铜哨,吹了声极轻的调子,檐下的夜鹭突然振翅飞起,惊得巷口的影子卫齐齐回头。
“走这边。”他拉着她拐进另一条岔路,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发出空洞的回响。林晚秋低头,发现石板边缘有道极细的缝,缝里嵌着根与钟摆碎片里相同的银丝。
“这是……暗渠的入口?”她蹲下身,指尖顺着银丝摸到石板下的凹槽,形状竟与铜匣子里的月牙吻合。
沈知意用火折子凑近,火光照亮凹槽里的刻字:“月缺则闭,月满则开。”他抬头望了眼夜空,云层正好散开,露出半轮残月,“还没到时候。”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王木匠的惨叫。林晚秋心一沉,拔腿就往钟楼跑,沈知意紧随其后。两人赶到时,正看见李千户的人将王木匠按在钟楼下,他怀里的钟摆碎片散了一地,其中一块沾着暗红的血。
“说!林老头当年把粮藏哪了?”为首的影子卫用刀抵着王木匠的咽喉,“别以为装傻就能混过去,你房梁上藏的账本,我们早就搜着了!”
王木匠咳着血笑:“姓李的想吞朝廷的粮?下辈子吧……那账本上的名字,够你们抄家灭族了……”
刀光一闪,王木匠的笑声戛然而止。林晚秋只觉得眼前发黑,父亲临终前的画面突然涌上来——也是这样的刀光,也是这样的钟楼,父亲把她塞进暗渠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跟着王木匠,守好账本”。
“抓住她!”影子卫发现了她,举刀扑来。沈知意拽着她往钟楼里跑,撞开那扇掉漆的木门。钟楼底层积着厚厚的灰,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钟锤,其中一个的底座上,刻着与账本相同的麒麟纹。
“这是你爹的东西?”沈知意指着麒麟纹,“我在沉船的木箱里见过一模一样的。”
林晚秋的指尖刚触到钟锤,整座钟楼突然晃了晃。头顶传来木板断裂的声响,两人抬头,只见块巨大的钟摆碎片砸了下来,碎片上的锈迹剥落,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卷油纸——正是王木匠说的账本。
账本散开的瞬间,无数名字滚落在地。林晚秋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的“李嵩”——当朝户部尚书,李千户的亲叔叔。
“原来如此。”沈知意捡起张账页,上面记着“嘉靖二十三年,枫桥渡,暗渠出粮三千石,入李府粮仓”,“你爹不是守钟人,是粮道的监察官。”
窗外传来马蹄声,这次是镇抚司的旗号。沈知意的父亲带着人来了,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带着难得的凝重:“知意,护住账本。李嵩私吞军粮的证据,全在这上面。”
李千户的人见势不妙,想放火烧钟楼。林晚秋突然想起铜匣子里的地图,拽着沈知意往二楼跑:“暗渠的机关在钟摆的齿轮里!”
二楼的齿轮组积着百年的油污,林晚秋按账本上的提示转动最左侧的齿轮,齿轮“咔嗒”一声卡住,整座钟楼突然震动起来。地面裂开道缝隙,露出底下的石阶,石阶两侧的墙壁上,挂着无数盏油灯,灯油里掺着桂花——与铜匣子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这是‘桂香渠’。”沈知意点燃一盏油灯,照亮石阶尽头的闸门,“当年戚继光抗倭,就是靠这条暗渠运粮的。”
闸门后传来水流声。林晚秋忽然明白,父亲说的“钟鸣三声,粮走暗渠”,不是指时间,是指敲响钟摆的次数对应不同的闸门。刚才王木匠让钟响五声,是在告诉她,李千户的人在第五道闸门后藏了火药。
“快撤!”她拽着沈知意往回跑,刚踏出钟楼,身后就传来巨响。第五道闸门的方向火光冲天,李千户的人连同他们藏的火药,全被埋在了暗渠里。
镇抚司的人清理现场时,沈知意的父亲拿着账本,看着上面的名字叹气:“牵连太广了,怕是要惊动圣上。”他看向林晚秋,“林姑娘,你爹的冤屈,总算能昭雪了。”
林晚秋摸着袖中的短刀,刀鞘上的麒麟纹在月光下泛着光。王木匠的尸体被抬走时,她在他怀里发现了块槐木牌,上面刻着“守粮人王诚”——原来他不是普通的木匠,是父亲当年的副将。
沈知意走到她身边,将块玉佩塞进她手里——是他那块龙纹佩,此刻正与她的凤纹佩合在一起,严丝合缝。
“账本我爹会呈给圣上。”他望着远处的枫桥渡,“等这事了了,我带你去看满月时的暗渠。听说那时候,渠水会映出桂花香。”
林晚秋握紧两块玉佩,忽然觉得父亲和王木匠没有白死。那些藏在钟锈里的密语,那些浸在槐影里的回声,终究还是传到了该听的人耳中。
钟楼的残垣断壁上,最后一片钟锈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完整诗句:“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原来第三句从未被凿去,只是被岁月的锈迹,藏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