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竹篮里的新苗
晨雾还没散时,林羽就被窗棂上的轻响弄醒了。他披衣起身,见窗台上搁着个竹篮,篮里铺着湿润的棉布,裹着几十株嫩绿的菜苗,沾着露水的叶子上还别着张纸条,是王铁的字迹:“后山开荒的地整好了,这些菜苗你先收下,春播误不得。”
“这老王,倒比谁都急。”林羽笑着把竹篮拎进屋,正撞见阿月系着围裙在灶前忙活,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白汽,混着葱花的香味漫了满室。
“是王大叔送的菜苗?”阿月回头,鼻尖沾了点面粉,“我刚还念叨着院里的空地该种点啥呢。”她擦了擦手,从篮里拈起株番茄苗,叶片上的露水滚落在她手背上,“这苗看着就精神,比镇上买的壮实。”
林羽蹲在院里翻土时,阿月搬来个小木凳坐在旁边,手里编着竹篱笆。“昨儿见着李家婶子,说她家的黄瓜苗遭了虫,”她把编到一半的篱笆往边上挪了挪,“咱得在苗根边埋点烟丝,驱虫管用。”
“亏你想得周到。”林羽手里的锄头没停,黑褐色的泥土翻出湿润的断面,混着青草的气息。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去后山,见王铁正蹲在新开的荒地里发呆,脚边堆着没来得及种的菜苗。“王大叔家的地够种,咋还送咱这些?”
“他那孙儿不是要去县城上学了嘛,”阿月把烟丝裹进旧报纸里,团成小球往土坑里塞,“说是地里的活顾不上,分点苗给街坊,总比烂在手里强。”她顿了顿,手里的竹条编错了个结,“其实我瞧着,他是怕咱院里的空地荒着,又不好直说。”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木杖点地的声响,王铁背着个竹篓站在晨雾里,鬓角的白霜看得真切。“醒了?”他把篓子往墙根一放,里面是些捆好的竹竿,“搭架子的料我给捎来了,番茄苗长起来快,别等爬蔓了再忙活。”
林羽直起身要去搬竹竿,被王铁按住肩膀。“你那腰别逞强,”老头瞪了他一眼,自己弯腰扛起竹竿,“去年秋收时闪着的伤还没好利索?”他往院里扫了圈,见阿月在编篱笆,又道,“这丫头的手艺越发好了,比你娘当年编的还匀实。”
阿月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竹条差点掉地上。“王大叔又取笑我,”她往篱笆上插了朵刚摘的野菊,“还是您教得好。”
王铁哈哈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褶。“当年你娘总说,过日子就像编篱笆,一针一线都得扎实,漏了个窟窿就兜不住东西。”他蹲在菜苗旁,捏起株青椒苗端详,“这苗得斜着栽,根须舒展,结的果子才大。”
林羽依着他的法子栽苗,果然觉得顺手。阿月把烟丝球埋进土里时,发现每株苗根边都多了个小土堆,是林羽特意堆的,怕浇水时冲坏了根。“你这心思细的,”她用指尖戳了戳他后背,“王大叔都说了,你比姑娘家还会疼苗。”
日头爬到竹梢时,菜苗已经在院里排好了队。王铁蹲在篱笆边抽烟,看着那片新翻的土地,忽然叹了口气:“当年你爹在时,总说要在院里种满菜,说等你娶了媳妇,就不用总吃镇上买的陈菜。”他磕了磕烟锅,“现在瞧着,倒真如了他的愿。”
阿月往灶房去拎水壶时,听见林羽在身后低声说:“王大叔,晚上来家里吃饭,我去钓两条鱼。”她脚步顿了顿,见晨光穿过竹篱笆,在菜苗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午后,林羽扛着鱼竿往河边去,阿月抱着竹篮跟在后头,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玉米饼。路过张家洼时,见张婶在晒菜籽,阿月便停下来帮着翻晒,林羽则坐在河边的老槐树下钓鱼。风掠过高粱地,哗啦啦的响,像谁在远处哼着不成调的歌。
“上钩了!”林羽猛地提竿,银亮的鲫鱼在半空划出弧线,摔在草地上蹦跳。阿月跑过来捡鱼,手指被鱼鳞滑得发痒,忍不住笑出声。张婶远远喊:“晚上来拿把新收的韭菜,炒鸡蛋配鱼正好!”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羽扛着鱼竿,阿月提着竹篮,里面的鱼在草绳上甩着尾巴,玉米饼的香味混着泥土的腥气,漫了一路。院门口的菜苗在晚风中轻轻晃,像无数双小手,招摇着迎接新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