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褪色的平安结
林羽指尖缠着根红绳,正低头打结。绳线是去年求来的平安绳,被摩挲得发亮,此刻他正笨拙地把两颗小玉石串进去——那是阿月临走前塞给他的,说戴着能保平安。
“这结得打紧实些,不然玉石会掉。”他嘴里念叨着,手指却不听使唤,红绳在掌心绕成乱麻。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打在窗棂上噼啪响,像极了阿月走那天的雨声。
去年也是这样的雨天,阿月背着布包站在巷口,手里攥着这根红绳,说要去南方寻亲。“等我回来,就用这绳给你编个平安结。”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转身踏进雨里,布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却没回头。
林羽把乱绳往兜里一塞,摸出块油纸包,里面是阿月爱吃的桂花糕。他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甜腻的桂花味漫开,却没往日的香。去年此时,阿月总抢他手里的糕,说“你吃多了会胖”,抢过去却往他嘴里塞更大块的。
雨越下越大,檐角的水珠连成线。林羽忽然想起什么,冲进里屋翻箱倒柜,从旧木箱底摸出个布偶——是阿月用碎布缝的,歪歪扭扭的,却有双圆溜溜的黑纽扣眼睛。布偶怀里塞着张纸条,是阿月的字迹:“等我回来,就教你编平安结。”
他把布偶揣进怀里,揣得紧紧的,像是怕被雨淋湿。抬脚刚要出门,却撞见个穿蓑衣的汉子,是镇上送信的老张。“林羽,有你的信!”老张抖着伞上的水,把信递过来,信封边缘都泡软了。
信封上的邮票歪歪扭扭,邮戳是南方的小城。林羽的手突然抖起来,拆信的指尖被纸边划破都没察觉。信上的字被雨水晕开了些,却还能看清:
“羽哥,我找到亲人了,他们待我很好。南方的桂花也开了,比咱这儿的香呢。只是这绳总也编不好,不如你等我回去,咱一起学?对了,我见市集上有卖玉石的,挑了两颗,想着串成结肯定好看……”
字迹突然断了,后面是片模糊的墨团,像是写信时不小心滴了水。林羽捏着信纸,指腹蹭过那片模糊处,忽然想起阿月总爱边写字边啃笔头,说不定是啃着啃着,墨汁滴在了纸上。
“骗子。”他喉咙发紧,却笑出了声,“说好了教我编结,怎么能让我等这么久。”
雨敲着窗,像在催他做点什么。林羽突然抓起墙角的油纸伞,往巷口跑。泥水溅湿了裤腿,他却不管,脚边的水洼里映出他的影子,怀里的布偶被护得严严实实。
到了镇上的邮局,他趴在柜台上,鼻尖抵着玻璃,声音带着雨气:“请问……有没有从南方寄来的包裹?收件人是林羽。”
柜台后的老太太翻了翻抽屉,递出个小木盒。盒子被油纸裹了三层,打开时,里面躺着两颗莹白的玉石,还有半根编了一半的平安结——红绳绕了个复杂的结,显然是编到一半被什么打断了。
林羽捏起那半根结,突然想起阿月总说:“编结要心诚,不然保不了平安。”他把自己那根红绳掏出来,和这半根接在一起,手指突然灵活起来。
雨停时,他终于把结编完了。两颗玉石嵌在结中间,红绳被雨水泡得有些褪色,却紧紧缠着玉石,像两只手在牢牢牵着。他把平安结挂在窗棂上,风一吹,玉石相撞,叮咚作响,倒像是阿月在说:“你看,我没忘呢。”
暮色漫进屋里时,林羽摸着窗棂上的结,忽然发现红绳的末端,阿月留了截线头,像是特意等着他续上似的。他笑了笑,从兜里摸出那团被揉乱的红绳,慢慢缠了上去。
窗外的月亮爬上来,照着那平安结,褪色的红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极了阿月临走时,塞给他的那块桂花糕上的糖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