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护身符里的草药香
林羽刚把铜镜放进樟木箱底层,就听见侦探社的门被轻轻叩响。来人是个穿粗布夹袄的妇人,手里捧着个褪色的红布包,布角磨得发亮,一看就被摩挲了许多年。
“林先生,”妇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把布包往桌上推,“这护身符……总在夜里发烫,烫得人心里发慌。”
红布解开时,露出个巴掌大的布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苍术,还有几片不知名的枯叶,绳结处系着枚小小的铜铃,一碰就发出细碎的响。林羽指尖刚触到布囊,眼前便漫起白雾——土坯房的油灯下,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正往布包里填草药,边填边念叨:“艾草驱寒,苍术避瘟,再加点女儿红泡过的山楂,保我家柱子平平安安……”
“这是您做的?”林羽捏起片枯叶,认出是晒干的山楂叶,边缘还留着齿痕,像是被人反复嚼过。
妇人摇头,眼圈泛红:“是我婆婆的。柱子是我儿子,三年前在矿上出事,人没了,就剩这个护身符是他贴身带的。前阵子我整理他遗物,把护身符放在枕头下,夜里总梦见柱子喊冷,摸过去一看,布囊烫得能焐熟鸡蛋。”
林羽把布囊凑到鼻尖,闻到股淡淡的酒气——果然是用女儿红泡过的。他想起自己胸口的护身符,母亲当年也是用自家酿的米酒泡了山楂叶,说“喝了能壮胆,戴着能安心”。
“您儿子……出事前是不是受过伤?”林羽盯着布囊上的污渍,是片暗红色的印记,边缘发乌,像陈年的血渍。
妇人猛地抬头,眼里的惊讶藏不住:“您怎么知道?他在矿上被落石砸了腿,养了半个月就说没事了,非要回去上工……我拦不住啊!”她说着从布包里掏出张照片,穿工装的年轻男人站在矿洞口,左腿微跛,却笑得灿烂,胸前的红布护身符格外显眼。
林羽指尖划过照片上的矿洞,灵媒的直觉让他看到片漆黑——矿道里,落石砸在柱子腿上,他却死死护着胸口的护身符,直到被工友抬出去,还在念叨“别弄脏了我娘给的东西”。
“他不是喊冷,”林羽把布囊递回去,“是想让您看看这个。”他用银簪挑开布囊的夹层,里面掉出半张揉皱的药方,字迹被汗水浸得发花,却能看清“续断三钱,当归五钱,黄酒冲服”——都是治骨伤的药材。
妇人捂住嘴,眼泪砸在药方上:“我就说他那腿没好利索!他总说矿上的大夫给开了药,原来……原来他根本没钱抓药,就靠这护身符硬撑着……”
正说着,布囊上的铜铃突然轻响,草药在里面簌簌滚动,竟滚出颗小小的山楂核,核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林羽闭眼凝神,柱子的身影在雾中愈发清晰:他坐在矿洞的草堆上,用铁钉在山楂核上刻字,刻完又怕娘担心,偷偷塞进护身符夹层,嘴里还哼着小时候听的童谣。
“他是想告诉您,”林羽睁开眼,声音放轻,“他没怪您没拦住他,是他自己想多挣点钱,给您盖间不漏雨的瓦房。”
妇人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零钱,最大的面额是五毛,最小的是一分。“这是从他枕头下找到的,他总说‘快够了,再干半年就够了’……”
布囊里的草药突然发烫,林羽把它放在桌上,看着草药自动排列成个“家”字。妇人突然想起什么,往布囊里摸了摸,掏出根褪色的红头绳:“这是我给他扎满月头时用的,他说要留着,等将来有了闺女,给她扎小辫。”
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红头绳上,泛出温暖的光。林羽忽然明白,这护身符烫得不是布囊,是藏在草药里的牵挂——柱子怕娘知道他腿伤未愈担心,怕自己挣不够钱让娘住不上瓦房,更怕那句没说出口的“娘,我想你做的山楂糕了”。
离开时,妇人把护身符贴身揣着,说要回去做一笼山楂糕,放在柱子的牌位前。林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忽然摸出自己胸口的护身符,布囊里的草药香混着淡淡的酒气,竟与柱子的护身符如此相似。
他翻开《诡异案薄》,在新的一页写下:“有些温暖不用火烤也能发烫,就像藏在草药里的惦念,隔着生死,也能焐热人心。”
窗外的铜铃轻轻晃动,像是有人在哼那首童谣,调子软得像棉花,带着山楂的甜,和永远也说不完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