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窑风波过后，整个漕运工程内部进行了一场彻底的清查与整顿。借着这股“东风”，元锦顺势将系统任务要求的《官营工坊物料采购与验收标准（建材类）》和《重点工程质量巡检条例》的初稿拿了出来，与胤礽、胤禛细细商议。
毓庆宫的书房内，烛火通明。元锦指着自己整理的条陈，条理清晰地说道： 【殿下，四弟，经过砖窑一事，可见仅靠人治，难免疏漏。臣妾以为，当务之急是先将这几类最紧要的物料标准明确下来。】她翻到青砖一项，【例如青砖，不仅要有尺寸规定，更需明确其‘敲之声清越，断之无孔洞，浸水三日不变形、不返碱’等具体标准；又如石灰，需规定其‘遇水沸腾剧烈，杂质少，出浆率高’等。有了明确章程，验收之人便有据可依，舞弊空间自会缩小。】
胤禛拿起那份写得密密麻麻的条陈，越看眼神越亮。他惯于务实，最欣赏这种条理清晰、可操作性强的方案： 【太子妃此议，切中要害。以往验收，多凭工匠经验，口口相传，难免标准不一，更易为人所乘。若将此标准刊印成册，分发各处，令采购、验收、工匠三方共同监督画押，责任分明，贪腐之举必难遁形。】
胤礽也频频点头，他如今是越发认识到制度的力量： 【好！便依此办理。四弟，此事由你牵头，工部、内务府协同，尽快将此标准完善，先在漕运工程及相关官营作坊试行！孤倒要看看，是他们的手段多，还是咱们的章程严！】
有了太子的全力支持和四阿哥的雷厉风行，新规的推行速度极快。不仅列出了各类建材的详细标准，还规定了随机抽检、留样备查等流程。一时间，相关衙门的官吏和供应商们都紧张起来，都知道太子和四爷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这日，元锦正在查看内务府送来的新一批宫女太监的名册，何柱儿面色凝重地进来汇报。
【主子，您让奴才格外留意灰料场，果然有发现。】何柱儿低声道，【那王姓灰商的石灰，沸是沸了，但奴才按您教的法子试了：一是用细筛过水筛，沉下的石渣、煤渣比别家多不少；二是取同样重量的灰，加同样多的水，他家出的热劲儿和胀头都比上等灰要小一截。老工匠说，这是‘底火不足，夹生了’，看着热闹，内里却是不顶用的。】
元锦眼神一凝。石灰是制作灰浆和三合土的关键材料，活性不足、杂质多，会直接影响砌体的强度和耐久性。
【可查过这王姓灰商的背景？】
【查了。】何柱儿声音更低，【明面上干干净净，但奴才查到，他有个妹夫，在八爷门下一位管事的外甥开的绸缎庄里做二掌柜。】
元锦心中冷笑，对晚间前来商议事情的胤礽分析道： 【殿下，看来这非一时起意，而是积弊。这王姓灰商恐怕往日里就惯常在石灰中掺杂使假，只是以往验收宽松，无人深究。如今新规试行，他背后的主子便想利用这条旧有的暗线，试探一下我们新规的执行力度，若能蒙混过关自然好，若不能，损失一个旧商人也无妨。】
胤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却并未像上次那般暴怒，只是冷声道： 【跳梁小丑，伎俩倒是层出不穷。放心，孤已与四弟通过气，这回，定要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数日后，工地上例行物料抽检。轮到王姓灰商的石灰时，检验官吏按流程取样、兑水，石灰立刻剧烈沸腾起来，看起来并无问题。
【大人，您看，小人这灰可是上好的！】王掌柜赔着笑脸。
这时，胤禛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桶石灰水，对身后的老工匠点了点头。那老工匠上前，依着新章程里的法子，用特制的细筛水滤，又取了等量的别家上等灰做对比试验。
【四爷，】老工匠回禀，【此灰渣滓多，发热、发胀皆不如标准灰，实为次品。】
胤禛这才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掌柜，你这石灰，沸是沸了，可惜是用了些‘特殊’法子，让它看起来活性十足。实则烧制火候不足，核心仍是生石灰石，杂质也多。以此等石灰调出的灰浆，初期看不出，日久必疏松剥落。你这是欺瞒验收，以次充好！】
王掌柜脸色瞬间煞白，强自争辩： 【四……四爷明鉴！小人……小人实在不知啊！这石灰都是从固定石场进的货……】
【固定石场？】胤禛冷笑一声，【来人，将王掌柜‘请’去好好问问，他那批夹杂了大量劣质石灰石的货，究竟是从哪个‘固定石场’进的！还有，他近日与哪些人接触频繁，一并查清楚！】
立刻有侍卫上前，将那面如土色的王掌柜带了下去。胤禛当众宣布，将此灰商列入永不合作黑名单，并重申了物料验收标准之严，绝不容许任何弄虚作假。
这场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石灰风波”，比之前砖窑事故更具震慑力。它清晰地传递了一个信号：太子和四爷推行的新规不是摆设，任何想在物料上做手脚的人，都将无所遁形。
此事自然也传到了康熙耳中。他对着前来禀报的胤禛，并未多言，只问了一句： 【那掺假的灰，若用在堤坝上，几年会出纰漏？】
胤禛躬身答： 【若遇大水冲刷，多则三五年，少则一二年，必生隐患。】
康熙默然片刻，挥挥手让胤禛退下，对身旁侍奉的李德全淡淡说了一句： 【太子与四阿哥此番，做得不错。立规矩，总比事后补救要强。】
消息传回毓庆宫，元锦松了口气。系统界面随之更新：
【成功阻止“劣质石灰”流入工程，推行质量标准的决心与威信得到巩固。】 【支线任务“筑牢帝国的基石”完成度：30%】 【获得阶段性奖励：系统积分500，“材料经验性鉴别法（强化）”已融合。】 【提示：科学的检测方法是质量监督的利器。】
胤礽回来后，心情明显愉悦了许多，甚至抱起了蹒跚学步的弘昱，逗弄了一会儿。
【今日四弟处置那灰商，真是大快人心！】胤礽对元锦笑道，【你提供的那个检测沉淀物和对比试验的法子，还有关于石灰活性与烧制火候的关系，都派上了大用场。工部那些老工匠都佩服不已。】
元锦抿嘴一笑： 【妾身不过是多看了几本杂书，又结合了老工匠们的经验。能帮到殿下和四弟就好。】
【岂止是帮到。】胤礽放下儿子，握住元锦的手，目光柔和，【锦儿，你可知，如今工部私下都传，说毓庆宫有位‘女诸葛’，不仅奇思妙想不断，于这匠作营造、物料检验之道，竟也如此精通。】他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孤听着，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元锦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首： 【殿下过誉了。妾身只是希望，经手的东西都能牢固些，这运河，能用得长久些。】
【一定会的。】胤礽语气坚定，【有你在孤身边，孤有信心。】
夜色渐深，孩子们都已安睡。夫妻二人靠在窗边软榻上，低声说着话。窗外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室内烛光温暖，气氛宁静而温馨。
【如今新规初行，又经此一事，想必能清静一段时日了。】胤礽揽着元锦，略带疲惫地闭上眼。
元锦轻轻为他按着太阳穴，心中却想着系统新融合的“经验性鉴别法”。如何将那些靠颜色、气味、声音、手感来辨别物料优劣的零散经验系统化、条理化，是她接下来要做的。同时，她也很清楚，物料质量的斗争只是开始。
【殿下，】她轻声道，【标准立了，检测的手段也需跟上。妾身翻阅古籍，又请教了几年的老工匠，将一些辨别物料优劣的零散经验归拢了一下，或许能整理出些更系统、更容易传授的窍门，待成型了，再请殿下和四弟参详。】
【好，都依你。】胤礽闭着眼，嘴角带着舒心的笑意，【有你在，孤便可安心许多。】
他似乎快要睡着，忽然又喃喃低语了一句： 【等这漕运河通了……孤带你去江南看看……看看你笔下那‘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的景致……】
元锦心中一颤，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她看着身边男人熟睡的侧颜，轻轻替他掖好被角。
系统界面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新的提示悄然浮现：
【“质量监督体系”初步建立，获得威望加成。】 【“帝国动脉的革新”进度更新：42%】 【解锁新科技预览：“物料性状系统鉴别手册（初级）”、“基础力学性能测试原理”。】
元锦知道，接下来，那些因新规而利益受损的旧供应商、以及习惯了松散管理的官吏，很可能与八阿哥等人勾结，从其他方面发难，比如工期、用人，甚至是……劳工的管理。她必须想得更远。
前路虽有阴霾，但此刻的温情与共同的信念，便是照亮前路的光。他们正在正确的道路上，稳步前行。而隐藏在暗处的对手，绝不会甘心失败，下一次的较量，或许就在不远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