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的帘子被一只纤手掀开,林娆缓步走出,夜温和夜戾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月光洒下,将林娆那身黑旗袍勾勒出冷艳的轮廓,而她身后的双头少年,脸上还残留着方才在帐篷内被逼变回人形、仓惶穿衣时的红晕,眼神里交织着未褪的羞窘和对林娆举动的不解。
他们刚在帐篷里经历了从兽形到人形的转换,经历了被迫袒露最脆弱腹部、连尾巴都不能卷起的极致羞耻,也听到了林娆那句“我喜欢听话的”如同魔咒般的话语。
此刻,林娆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让他们共用的身体内部依旧一片滚烫酥麻,思绪混乱。
就在这时,一名玄甲卫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大小姐,俘虏中还有些年老的兽人和雌性,其中包括黑豹部落的祭师,该如何处置?请大小姐示下。”
林娆的目光淡淡扫过不远处那群被集中看管、瑟瑟发抖的黑豹族雌性和老者,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都放了吧。”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满脸惊恐的雌性兽人,脸上瞬间绽放出劫后余生的狂喜,有人甚至激动得低声啜泣起来,连连向着林娆的方向叩拜。
就在这群获释者中,一个穿着相对整洁、头发灰白编着复杂发髻、插着几根陈旧羽毛的老雌性,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她正是黑豹部落的祭师——巫棘。
她努力挺直那有些佝偻的腰板,脸上非但没有感激,反而重新挂起了那副惯有的、高高在上的傲慢神色。
她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象征身份的祭师袍,似乎认为林娆释放她们是理所应当,甚至是对她祭师身份的忌惮。
巫棘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精准地捕捉到了林娆身后的夜温和夜戾。
看到这对她口中所谓的“双头孽种”竟然紧紧跟在林娆身后,而且身上还穿着崭新的兽皮裙,她那双老眼立刻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怒火和难以置信。
她端着架子,竟直接朝着林娆指摘起来,声音带着一种故作威严的沙哑:“人类女人!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这两个是什么东西?”
她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直指夜温夜戾,“他们是双头共生的怪物!是我们黑豹部落的罪兽!是兽神降下惩罚的不祥象征!你竟敢善待他们?你这是亵渎兽神!会给我们所有人带来灾祸的!你立刻把他们交出来,或许兽神还能息怒!”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毒刺,瞬间扎进了夜温和夜戾的心底。刚刚因林娆的些许温柔而升起的一丝微弱暖意,顷刻间被熟悉的恐惧和冰冷取代。
夜温控制的左侧头猛地低下,浅灰色的瞳孔里满是惶恐和自卑,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就想向后退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所有人唾弃、被称为“怪物”的黑暗时光。
夜戾控制的右侧头则猛地抬起,暗金色的瞳孔里爆发出强烈的戾气和愤怒,死死盯住祭师,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他紧抿着嘴唇,没有像过去那样直接怒骂出声——他不敢,他怕给林娆惹麻烦,更怕林娆会因为祭师的话而改变态度。
两人共用的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内心的绝望如同潮水般上涌,刚刚获得的一点安全感摇摇欲坠。
林娆原本平淡的表情,在听到祭师这番话后,没有丝毫变化,但那双桃花眼眼底,却悄然掠过一丝极寒的冷意。
她轻轻“哦?”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目光转向祭师,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却让人心底发毛的弧度。
“你就是黑豹部落的祭师?”林娆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听说……你能通晓未来,与兽神交流?”
巫棘见林娆搭话,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人类果然对神明心存敬畏。她下巴抬得更高,傲然道:“当然!我乃兽神在世间的代言人,自然能与兽神沟通,预知祸福!你速速按我说的做,否则……”
“是吗?”林娆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骤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那你能算出,你自己什么时候死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像一把淬毒的利刃,直接撕破了巫棘虚伪的庄严。
她猛地一愣,脸上那故作的高深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她强装镇定,色厉内荏地喊道:“胡说八道!我乃兽神眷顾之人,自然能长命百岁!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
“长命百岁?”林娆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她向前迈了一小步,明明姿态慵懒,却带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可惜,你算错了。依我看,你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她顿了顿,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锁定在巫棘瞬间惨白的脸上,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除非,你现在就把你口中的兽神叫出来救你。我给你这个机会,叫吧。”
“你……你敢!”巫棘彻底慌了神,她赖以生存的谎言和权威在林娆绝对的实力和冷酷的逻辑面前不堪一击。她尖声叫道,“兽神会惩罚你的!你会遭天谴的!你们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
林娆却不再看她那副丑态,只是漫不经心地对着身旁待命的玄甲卫挥了挥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来她的兽神很忙,没空管她。砍了她的头。”
“是!”玄甲卫统领毫不犹豫地应声,唰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锋在月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芒。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巫棘。她所有的傲慢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再也顾不上什么祭师的尊严,拼命磕头求饶:
“饶命!大人饶命啊!我是假的!我都是骗人的!我根本不能通神!我只是想吓唬你,想让你把那个两个怪物交出来……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然而,林娆只是冷漠地看着她,那双暗红色的桃花眼里没有丝毫波动,对于这种临死前的悔悟和求饶,她见得太多了,也从未放在心上。她的决定,不会因为蝼蚁的哀嚎而改变。
玄甲卫统领手起刀落!
一道寒光闪过!
“咕噜噜——”
巫棘那颗布满惊恐和难以置信表情的头颅,滚落在地,灰白的头发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无头的尸体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整个营地,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被释放的黑豹族雌性,以及周围守卫的玄甲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尤其是那些黑豹族人,她们一直敬畏、甚至恐惧的祭师,那个声称能沟通兽神、代表神意的存在,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杀了!
而她们期盼的“兽神显灵”、“天降惩罚”,连个影子都没有。谎言和权威,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张。
夜温和夜戾也彻底愣住了。他们看着地上那颗曾经无数次用“兽神惩罚”来诅咒他们、让他们活在绝望中的头颅,内心受到的冲击无以复加。
恨意吗?有,这个老祭师确实是他们苦难的推手之一。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解脱。
那个压在他们头上、象征着他们“罪孽”和“不祥”的大山,就这么被林娆随手碾碎了?
她甚至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证明了所谓的神罚,不过是弱者的借口和谎言。
林娆的目光转向那群吓傻了的黑豹族雌性,最终落在了其中脸色最苍白、身体抖得最厉害的云芊芊身上。
“你,”林娆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把她的头捡起来。”
云芊芊吓得浑身一颤,几乎要晕过去,但在玄甲卫冰冷的目光逼视下,她不敢有丝毫犹豫,连滚爬爬地过去,颤抖着用兽皮裙的边角裹住手,极其恶心和恐惧地捧起了巫棘那颗尚带余温的头颅。
林娆继续说道:“带回去,挂在你们黑豹部落的大门上。告诉你们族长和所有族人,这就是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搬弄是非的下场。”她的语气陡然变得更加森寒,“谁敢把这颗头取下来,我就灭你们黑豹族全族,一个不留。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明白了!”云芊芊和其他雌性兽人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磕头应声,声音带着哭腔。
林娆这才微微颔首,不再看她们。她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身后的夜温和夜戾身上。
此刻,这对双生兄弟正呆呆地看着她。祭师死了,那个长期用言语和精神折磨他们的人,被林娆以雷霆手段处决了。
而她这么做,显然是为了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是“罪兽”,而是因为那个祭师侮辱了他们,而林娆……不允许。
夜温的浅灰色眼眸里,恐惧和自卑渐渐被一种复杂的、带着巨大感激和依赖的情绪取代,水光在其中闪烁。
夜戾的暗金色瞳孔中,戾气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震撼和……雏鸟般的仰望。
他们共用身体的颤抖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这个女人,强大、冷酷,却又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庇护着他们。
林娆看着他们怔忪的样子,脸上那冰冷的线条似乎柔和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缓地拂过夜温左侧头发稍显凌乱的发梢,又轻轻碰了碰夜戾右侧头紧绷的下颌线。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夜温和夜戾的身体同时微微一颤,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涌遍全身。所有的恐惧和不安,似乎在接触到她指尖温度的瞬间,都被驱散了。
“记住,”林娆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你们不是什么怪物,更不是罪兽。别人怎么说,不重要。我说你们是什么,你们才是什么。在我眼里,你们比那个满口谎言的老东西,有价值得多。”
这句话,如同惊雷,又如同甘霖,彻底击碎了长久以来禁锢着他们心灵的枷锁。夜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但他没有低头,而是勇敢地、带着无限孺慕地看向林娆。
夜戾则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那双总是充满戒备和愤怒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林娆的身影,再无其他。
林娆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慵懒:“好了,闹剧结束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主帐篷,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既神秘又强大。
夜温和夜戾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营地中央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地上那滩暗红的血迹和已经冰冷的尸体,也映照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名为“希望”的光亮。
今夜,林娆用最血腥直接的方式,在他们心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是掌控生死的神女,也是他们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而这道光,他们愿意用一切去追随和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