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娆慵懒地靠在宽大的藤椅中，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石屋内静得可怕，那声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墨石、墨青和墨丘赤身站在厅堂中央，臀腿上的板伤还泛着骇人的青紫色。阳光从石窗斜射进来，无情地照亮他们身上每一处伤痕和窘迫。三人不约而同地佝偻着腰，手臂死死交叉挡在身前，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引起注意。
墨石的手腕还带着脱臼的剧痛，但他咬紧牙关，硬是没让一丝呻吟逸出唇瓣。墨青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机械执行命令的躯壳。最年轻的墨丘眼眶通红，一滴泪不受控制地砸在石板上，他慌忙用抹布擦去，肩膀因压抑抽泣而微微发抖。
擦干净。林娆的声音不大，却像鞭子般抽在三人心上。
墨石最先动作。他拖着脱臼的右腕，用左手抓起抹布，跪在地上开始擦拭石板。每动一下，臀部的伤就撕扯着疼，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石板上，又被默默擦去。
墨青蹲在角落，反复擦拭已经一尘不染的桌脚。他的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这样就能忘记自己正赤身裸体地暴露在人类的目光下。他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每一寸肌肉都绷得死紧。
墨丘学着他们的样子，跪在地上擦拭石板。年轻的脸庞涨得通红，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惊觉松开。
厅堂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布料摩擦石面的窸窣声，和三人压抑的呼吸声。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是煎熬。
墨石的脑中不断回响着林娆之前的威胁——要把他们铸成跪像，永远摆在蛇族大门外。这个念头让他骨髓发冷。他听说过林家兽奴阁的传闻，那些被玩腻的兽奴，最后都会变成供人观赏的物件，永生永世承受屈辱。
墨青的眼神越发空洞。他想起自己曾经是蛇族最出色的药师之一，如今却像最低等的奴隶般跪在这里，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无法保全。他的指尖微微发抖，但很快又强迫自己继续擦拭。
墨丘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他想起了家乡的丛林，想起了自由奔跑的日子。那些记忆如今变得如此遥远，仿佛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鸿沟。他偷偷瞥了一眼两位同伴，看到他们隐忍的模样，只好强行压下心头的委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三人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体力在迅速消耗，伤口也在持续作痛。但他们不敢停，生怕再次惹怒那个坐在上方的女人。
终于，最后一块石板被擦得光亮如镜，角落的灰尘也清扫一空。墨石缓缓直起身体，动作因全身的伤痛和长时间的跪姿而有些踉跄。墨青和墨丘也跟着默默站起来。
一时间，三人有些无措地站在厅堂中央，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只能下意识地看向藤椅上的林娆。
林娆指尖轻叩扶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石屋内那令人心悸的规律声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重的、几乎凝固的寂静。这寂静本身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命令。
墨石最先反应过来。他忍着右腕和臀腿的剧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墨青和墨丘。三人极其缓慢地、几乎是不情愿地挪动脚步，在林娆座前不远处，勉强排成了一排。
这一次，他们再也不敢有任何遮挡的举动。全身赤裸，伤痕累累。
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体两侧，手指微微蜷缩，因为无所凭依而显得更加无措，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却始终紧贴着大腿外侧，不敢抬起分毫。他们就那样彻底地、毫无遮掩地站立着，将自己所有的伤痕、窘迫，以及男性最隐私的部位，都暴露在距离林娆仅有数步之遥的空气中，暴露在她那冰冷审视的目光之下。
墨石的头颅低垂，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脚前的地面，仿佛想将那石板盯穿。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林娆的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地扫过他的胸膛、腰腹，最终停留在那些他宁愿死也不愿被仇敌如此审视的地方。
一股灼烧般的羞耻感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古铜色的皮肤都透出了窘迫的暗红，尤其是耳根和脖颈，红得发烫。他咬紧牙关，下颌绷得紧紧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强忍着偏开身体或者并拢双腿的冲动。
他知道，任何一点细微的躲避，都可能招致更可怕的羞辱。汗水沿着他结实的脊背和胸膛滑下，带来一阵冰凉的痒意，他却连抬手擦一下都不敢。
墨青的脸色苍白，但脸颊和耳廓却无法抑制地泛着羞耻的红晕，与他试图维持的麻木表情形成诡异对比。
嘴唇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直线。他试图让自己眼神放空，但做不到。
距离太近了，近到他几乎能闻到林娆身上淡淡的冷香，近到他无法忽略那目光扫过身体时带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冷，而是极致的羞耻和紧张。
目光掠过他胸前和腰侧时，他感觉自己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赤裸地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鳞片的蛇，脆弱又难堪。
墨丘是三人中最无法掩饰情绪的。年轻的面庞涨得通红，连脖颈和胸膛都泛起了羞耻的红潮。
他死死地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让它掉下来。林娆的视线仿佛带着温度，扫过他相对单薄却同样毫无遮蔽的身体时，他感觉像是被冰冷的针尖划过一样，激起一阵阵战栗。他尤其能感觉到目光在下半身的停留，这让他几乎要晕厥过去，膝盖发软，全靠一股意志力强撑着站立。
他紧紧闭上眼睛，又强迫自己睁开，生怕闭眼的动作会被视为不敬。双手在身侧无助地微微张着，手指僵硬地蜷曲，既不敢触碰自己寻求一丝安慰，也不敢有任何可能被误解的动作。
三人就这样僵直地站着，全身赤裸，伤痕与羞耻一览无余，像三尊等待被检阅的、残缺的雕塑。
阳光毫无怜悯地照亮他们身体的每一处细节，也照亮了他们脸上和身上无法完全隐藏的屈辱红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混合着汗水的微咸、血腥气，以及浓得化不开的羞愤。
绝对的静默中，只有他们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地敲击着耳膜。
林娆打量着他们，目光从他们低垂的头颅，扫过紧绷的胸膛和腰腹，最终落在他们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腿上，以及那些无所遁形的私密处。
她的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残酷玩味。
这无声的、彻底的暴露，远比任何言语的羞辱更让他们难堪。每一秒的延长，都是对意志力的极致煎熬。
林娆放下茶杯，瓷器碰撞的轻响让三人心头一紧。她打量着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厅堂，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做得还行。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她拍了拍手。门口守卫应声而入，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整齐地叠放着三条粗糙的兽皮裙，还有三块黑麦馒头和三碗清水。
墨石猛地抬头，墨黑的瞳孔因震惊而放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墨青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在木盘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审视。墨丘更是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泣，又赶紧咬住嘴唇。
他们以为刚才的反抗已经彻底激怒了林娆，别说衣服食物，连活命都成问题。
拿着。穿上。吃完。林娆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三人迟疑着上前。墨石用左手抓起一条兽皮裙，布料粗糙得扎手。墨青和墨丘也各自拿了一条。他们背过身，迅速套上裙子。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但没人敢出声。
系好裙带后，他们又拿起属于自己的面包和水。馒头温热，水也清澈，但此刻这些却是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林娆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般随意：下去吧。回你们原本石屋休息，明早过来我这里。
守卫示意他们离开。三人捧着食物，低着头，沉默地走出石屋。阳光照在粗糙的兽皮裙上，遮蔽了身体，却驱不散心头的冰冷阴影。
墨石握紧了手中的馒头，指甲深深掐进粗糙的表皮。他回头望了一眼石屋的大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不会是结束。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三人默默走在回俘虏营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手中的食物变得沉重起来，仿佛承载着无法言说的重量。兽皮裙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伤口，提醒他们刚才经历的屈辱。
墨丘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手中的馒头，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我们明天……他喃喃自语，真的还要再来这里？
墨石一把拉住他，声音低沉而严厉：那不来？能怎么办？吃你的馒头，活下去。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墨青始终沉默着，但他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燃起了一簇幽暗的火苗。他小心地掰下一小块馒头，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三人继续往前走，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兽皮裙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手中的食物既是一种施舍，也是一种提醒。
他们得到了承诺的东西，但这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更沉重的、关于未来的未知恐惧。每一步都迈得艰难，不仅因为身体的疼痛，更因为心中的迷茫。
前路漫漫，他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只能握紧手中来之不易的食物，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