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得太快,如同蛰伏的毒蛇发出了致命一击。
当那声非人的咆哮炸响时,云希正处在引导自身基因异变的最关键阶段。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内宇宙的秩序与混乱之争中,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那扑面而来的、带着腥风的毁灭气息,让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扭曲、疯狂、熟悉又陌生的脸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死亡阴影,骤然降临。
“找死!”
一声如同雷霆般的怒喝几乎同时响起!
是雷啸!
她距离最近,反应也最快。在陈原挣脱钳制、暴起发难的刹那,她那被强行压制的、属于战士的本能,以及对同伴近乎偏执的守护欲,瞬间压倒了对自身异变的压制!
“轰!”
一股狂暴的气息从她体内爆发出来!她手臂和脖颈处那原本已经暗淡下去的鳞片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灼热的暗红色光芒,仿佛有岩浆在其下流动!她的肌肉贲张,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整个人的体型似乎都在瞬间膨胀了一圈!
她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只是简单、粗暴、却又快到极致地——横身撞了过去!
如同失控的重型卡车,狠狠撞在了扑向云希的陈原身上!
“嘭!!”
沉闷的撞击声让人心脏都为之一颤。
陈原(怪物)被这蕴含恐怖力量的一撞,直接砸飞出去,重重摔在木筏边缘,身体扭曲地翻滚着,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吼。
而雷啸自己,在完成这一撞之后,身体猛地一个踉跄,单膝跪地,哇地吐出一口带着暗红色、仿佛有细碎鳞片状物质的鲜血。她强行调动被异变能量侵蚀的力量,导致了反噬。皮肤下的异变光芒剧烈闪烁,几乎要冲破她意志的封锁。
“雷啸!”云希失声惊呼,顾不得自身的虚弱,立刻将一缕“赋予”能量投向雷啸,试图稳定她的伤势和异变。
风昊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的推演视界中,刚才那一瞬间的数据流狂暴到了极致。
陈原的异变指数在挣脱钳制后瞬间飙升超过临界点,生命体征信号被混乱的、充满攻击性的生物电场覆盖,判定为“高度威胁单位”。
雷啸在应激状态下,调动了约百分之三十五的异变能量,短时间内力量、速度、反应大幅提升,但基因稳定性断崖式下跌,异变污染扩散加速百分之二百,并有轻微不可逆损伤生成。
云希…安全。但精神力和生命能量储备因连续消耗,已降至危险线。
而他自己…
风昊的目光,冰冷地落在木筏边缘,那个挣扎着想要爬起,眼中只剩下疯狂毁灭欲望的“陈原”身上。
最优解,瞬间得出。
彻底失控且具有高度威胁性的变异体,已无法恢复。其存在,对团队核心生存单元(风昊、云希,以及尚有控制可能的雷啸)构成即时致命威胁。
处理方案:清除。
逻辑清晰,结论冷酷。
风昊动了。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比雷啸刚才的爆发更加简洁、高效。脚下发力,身体如同鬼魅般掠过短短的距离,右手并指如刀,指尖萦绕着一层极其稀薄、却仿佛能切割能量的、由推演天赋高度凝聚形成的无形锋刃。
目标:变异体(陈原)后颈与大脑连接的核心神经束节点。一击,足以使其瞬间失去所有行动能力,乃至…终结。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犹豫。只有基于生存概率最大化的、最理性的判断和执行。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风昊!不要!”
云希凄厉的呼喊声响起。她看到了风昊眼中那抹熟悉的、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冰冷。那不是对同伴的拯救,那是…对威胁的清除程序!
几乎是本能,云希将原本投向雷啸的“赋予”能量强行分出一股,化作一道柔和的、带着强烈“阻滞”与“安抚”意念的绿色光晕,拦在了风昊与陈原之间!
风昊的“手刀”撞上了那道光晕。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诡异的凝滞感。推演形成的无形锋刃与“赋予”形成的守护屏障剧烈摩擦、抵消,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滋滋声。
风昊的动作被强行阻滞了零点几秒。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云希的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名为“不认同”的冰冷色彩。在他的推演中,云希的行为,是基于不必要的情感干扰,显着降低了团队生存概率,属于非理性决策。
“他…他是陈原!”云希迎着风昊的目光,声音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我们…我们刚刚才选择了‘艰难的希望’!我们不能…不能就这么放弃他!”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木筏边缘的“陈原”再次发出了狂躁的嘶吼,他似乎感应到了风昊的杀意和云希的阻碍,变得更加焦躁不安,开始用变得尖利的手爪疯狂抓挠身下的木板,木屑纷飞。
而跪在地上的雷啸,也挣扎着抬起头,她看着风昊那冰冷的侧脸,又看了看状若疯狂的陈原,眼中充满了痛苦的挣扎。理智告诉她,风昊可能是对的,失控的队友比怪物更危险。但情感上…那是陈原,是一起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同伴!
“风…风昊…”雷啸的声音沙哑无比,“再…再试一次…老子…按住他…”
团队刚刚凝聚起来的信念,在这生死抉择的悬崖边上,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理性与情感,生存与道义,再次被推到了极致对立的局面。
风昊看着阻拦在前的云希,看着挣扎求证的雷啸,看着那随时可能再次扑上来的、曾经的同伴。
他的推演天赋在高速运转,计算着强行突破云希阻拦的成功率,计算着雷啸再次压制陈原的可能性及其带来的风险,计算着拖延时间可能导致的各种变数…
每一个数据,都指向那个冰冷的最优解。
但,云希那双充满了痛苦、祈求却依旧坚定的眼睛,像一根刺,扎进了他过度理性化的思维核心。
他想起了“文明抉择”中,自己写下的那行字——【寻找第三条路】。
难道面对同伴的异变,除了镇压清除,就真的没有…第三条路了吗?
基因崩溃的倒计时,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而团队的理智,也站在了彻底崩毁的悬崖边缘。
风昊的指尖,那无形的锋刃,微微颤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