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学院的“材料与意象”课程临近中期，工作坊里的气氛比往日更添了几分紧张与专注。凌鸢和沈清冰的“流动的边界”模型已经进展到1：5的测试阶段。一个由杜邦纸、导光纤维硅胶层以及数种不同弹性和透明度的薄膜构成的复杂结构，被小心翼翼地悬挂在特制的框架内。
沈清冰正用一根校准过的探针，精确地施加微小压力于结构的关键节点，观察着连锁反应。凌鸢在一旁，用高速摄像机记录形变过程，同时快速在速写本上勾勒着形态变化的轨迹。
“阻尼还是太大，”沈清冰松开探针，看着缓慢恢复原状的结构，眉头微蹙，“预期的‘涟漪效应’不够明显，显得滞涩。”
凌鸢暂停录制，回放刚才的画面，指着某个连接点：“问题可能出在这里。两层材料之间的粘合剂弹性模量不匹配，吸收了太多能量。或许可以尝试局部改用物理卡扣，或者更柔性的胶体。”
就在她们低头讨论时，旁边一组一个男生在操作热风枪时，手臂不慎碰到了架子上一个未固定的金属配件。那配件晃了晃，直直地朝着沈清冰模型的方向坠落！
“小心！”凌鸢眼角的余光瞥见，下意识地伸手挡在模型上方。
“啪嗒。”
金属配件不算太重，但边缘尖锐，砸在凌鸢的手背上，随即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工作坊瞬间安静了一下。
凌鸢“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收回手，手背上已然出现一道明显的红痕，很快开始泛青，边缘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珠。
“凌鸢！”沈清冰脸色一变，立刻抓住她的手腕，查看伤势。她的语气带着罕见的急促，“怎么样？疼不疼？”
“没事，蹭破点皮。”凌鸢想抽回手，却被沈清冰紧紧攥住。
那个肇事的男生慌忙跑过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学姐你没事吧？”
沈清冰没理会他，目光紧紧锁在凌鸢的手背上，眉头拧得更紧。她快速从自己工具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消毒湿巾和创可贴，动作有些急，撕开创可贴包装时甚至带了点平时绝不会有的笨拙。
“先消毒。”她声音低低的，用湿巾小心擦拭着伤口周围，动作却放得极轻。
凌鸢看着她专注而紧绷的侧脸，手背上传来消毒剂的刺痛和沈清冰指尖微凉的触感，心里那点因意外而产生的恼火忽然就消散了，反而泛起一种奇异的暖意。她安静地任由沈清冰处理，甚至忘了喊疼。
沈清冰贴上创可贴，又检查了一下淤青的范围，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凌鸢，眼神里带着未散去的余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像是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和她们的模型。“还好没伤到骨头。下次别用手挡了。”
“下意识反应嘛。”凌鸢笑了笑，活动了一下手指，“看，能动，没事。”
沈清冰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收拾好医药垃圾，然后弯腰捡起那个掉落的金属配件，递还给还在旁边忐忑不安的男生，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请小心一点。”
男生接过配件，再次道歉后赶紧离开了。
这个小插曲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了短暂的涟漪。工作坊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忙碌，但凌鸢和沈清冰之间的气氛却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沈清冰之后的操作更加谨慎，时不时会瞥一眼凌鸢的手背。而凌鸢则觉得，手背上那片小小的创可贴，似乎比平时更存在感，带着沈清冰指尖残留的、那份克制下的关切。
她们继续调试模型，讨论着阻尼和连接点的问题，言语依旧简洁高效。但在那平实的专业交流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如同她们试图捕捉的“流动的边界”一般，在悄然渗透，缓慢地改变着内部的张力与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