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国无战事,也不强行征兵,正是养民的好时候,地方请旨,减少或是干脆免了鼓励百姓入伍的补贴,和种种免税的法条。
如此既替朝廷省了一笔开销,也符合现下以民为主,以修养为先的国策。急需银子,或是贪图免税的百姓,虽会吃一时之苦,为长久计,还是得以农田为重。
皇上盯着那三封折子若有所思。太子与全王在侧面放了书桌,父皇思索时二人不会打扰,安安静静的看着奏折,书房里只有全王不时发出的轻咳声。
到了翻牌子的时间了,敬事房太监小心翼翼的看杜公公,皇上已经思考了许久了,没人敢上前打扰,可递牌子是敬事房的职责,圣意难测,他们若因暗自揣测不敢打扰就不守职责,怪罪下来吃罪不起。
可上去,又实在不敢,谁知皇上在想什么,打扰了皇上思考重要的国事一样吃罪不起。
杜公公观察了一会,轻轻点了下头示意无事,敬事房太监大着胆子把牌子端了过来。
皇上扫了牌子几眼若有所思。靠坐龙椅想了一会儿,又仔细看起了牌子。翻牌子从没用过这么长时间,太监心里没底,又偷偷看向了杜公公。
这回杜公公也不好拿主意了,又等了许久皇上终于开了口:“贤嫔的牌子呢?”
敬事房太监忙跪了下来:“回皇上,贤嫔娘娘的牌子,皇后命撤下了。”
杜公公忙上前解释:“皇上,贤嫔娘娘无故责打宫中小主,皇后娘娘罚她禁足一月,抄写经书静静心性。
一月之期已到,禁足解了,可贤嫔娘娘抄的经书有些潦草,皇后娘娘说什么时候抄好,才能算罚过。抄书期间牌子就暂时撤了。”
皇上难得能想起哪个宫妃,在谁都认为贤嫔娘娘交了好运,能免了责罚时皇上开了口:“皇后也太过仁慈,如此如何整肃宫帏。传旨贤嫔降为贵人,到皇后身边去受教,退下吧。”
贤嫔听到有旨欢喜接旨,可听过圣旨后软到起不得身了,这些日子常挨皇后的教训,日子本就难熬。
现在又降了位份,只是个贵人了,贵人不是主位,也就是永贤宫再不是她的了。旨意里连她去哪都没提,受过教后连住哪里都不知道了。
到皇后面前受教是去侍候人,且是带着处罚的去侍候,身边一个人都不能带。在自己的宫里受罚就要了半条命,到皇后身边可怎么熬。
太监宣完旨见娘娘不动,笑着催促:“贤贵人,快接旨。”
贤贵人声音打颤:“谢皇上,臣妾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妈妈扶着贵人接了旨,贤贵人呆愣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了。
太监催促:“请贵人移步,奴才送贵人到明和宫。”
贤贵人面色更白:“现在就要过去吗?不敢劳动公公了,我做点准备自己过去。”
太监满脸堆笑但不移步子:“贵人,这是皇命您别为难奴才,请贵人移步。”
小太监几乎是把贵人押走的。姜妈妈含泪看着主子走远。连句嘱咐都没时间说,姜妈妈除了叹息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有时间嘱咐,也没什么用。主子若肯听她的,何至于如此。皇后算是仁慈,后来抄经书没限制一日抄多少。早劝着主子好好抄,就算认真抄一遍,也能圆了皇后的面子,事情就算过去了。
可主子连这点苦也不肯吃,只肯好好抄两页,中间的就随便,还自诩聪明,觉得皇后不会一页页的看。
现下得了这个结果,又能去怪谁,只可怜了这一宫的人,不知要被如何分配了。
其实别人还好,重新分配有可能再分到好一点的地方,可自己与霜降算是彻底被主子牵连了,像她们这样陪嫁进来的,没有主子肯要。
唯一的希望是贵人能多少懂些事,好好的伺候,别再惹皇后不高兴,保住这贵人的位置,那等贵人受过教,身边还能留四个人。
明和宫皇后稍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理起了内宫事务。
新朝建立事务繁杂,前朝后宫相连,后宫中主子虽不多,事却不少。选秀的另一个目的就是用后宫牵制前朝。其中的平衡很难把握,皇后不仅要注意着如何调节后宫妃嫔,适当鼓励打压。还得时时操心着前朝的变化。
奴才们也是内外相连,前有林孝被顾侯查了出来,牵出一帮官员贪腐。
后有袁光胜帮着季国公干涉了秀女选拔,外臣的手能直接伸进内宫,帝后与后宫的安全都没法保障了。
百姓收了一季的粮食,总算逃出命来,可大多的粮食和金银还要送到北地,百姓依旧在生死之间挣扎。
皇上日夜焦虑,皇后尽力控制着后宫的用度,只要不损皇家颜面,处处都做到了节俭。
零零总总的事加起来,皇后其实也没多少闲暇。
今日皇上又把贤贵人送了过来,皇后明白这是需要敲打前朝了。得严厉着些了。
皇后忙碌着宫事。让人给贤贵人在自己对面摆了张小桌抄经。
嬷嬷手拿戒尺,就站在贤贵人身旁,稍有不对左手就要挨一戒尺。
皇后娘娘就在面前,贤贵人这回老实了,可一向没吃过苦的人,写久了难免会累,字迹会变,且不小心抄错字时有发生。
左手已经肿起老高,娘娘还没有让停下的意思,从出生贤贵人也没受过这种委屈,几次偷偷的抹泪,反换来嬷嬷加了一戒尺。
皇后有些累了,刚想喝口茶歇一下,听外面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皇后的喜意爬上了脸颊,忙忙起身接驾。贤贵人跪在书桌后,心狂跳个不止,赶紧转身跪好,终于又能见到皇上了,自己如此之惨,不知皇上见了会不会心疼。到时认个错,撒个娇,该能得到点怜惜吧。
父亲得皇上重用,就算是为了父亲,皇上也不能太过绝情吧。
在贤贵人的期盼中,一抹明黄的衣角出现在了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