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烈日如同熔炉,炙烤着每一寸沙砾,也炙烤着众人紧绷的神经。远处那道滚滚烟尘,如同死神的披风,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他们这群疲惫不堪的幸存者席卷而来!
“是骑兵!至少三十骑!”李贲手搭凉棚,声音干涩。在这平坦开阔的戈壁,他们无所遁形,以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跑过精锐骑兵。
北宫伯玉脸色铁青,一把松开凌云,目光死死盯住那逼近的烟尘,右手已按上了腰间的弯刀刀柄。他损失惨重,若再被不明身份的骑兵缠上,后果不堪设想。
赵宸和小石头吓得面无血色,紧紧靠在一起。柳青岚搀扶着依旧昏迷的周文渊,美眸中充满了绝望。苏玉衡则默默站到凌云身侧,眼神闪烁,不知在盘算什么。
“是你们狄人的巡逻队?”凌云快速问道,这是他最希望的结果,至少北宫伯玉还能周旋。
北宫伯玉缓缓摇头,眼神凝重:“方向不对,装备也不像王庭精锐……看扬尘和速度,更像是……‘沙狐’部落的人!”
“沙狐部落?”凌云对这个名字毫无概念。
“一群盘踞在黑风戈壁的鬣狗!”北宫伯玉语气带着厌恶与一丝忌惮,“他们不尊王庭,行事狠辣,专干劫掠商队、黑吃黑的勾当!为首的兄弟三人,狡诈凶残,实力不弱!本王与他们素无往来,他们此刻出现,绝非巧合!”
不是友军!是趁火打劫的匪徒!众人心沉谷底。刚出龙潭,又入虎穴,还是在这种极端不利的环境下!
烟尘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马上骑士们剽悍的身影和反射着阳光的弯刀。他们呈扇形散开,显然训练有素,意图包围。
“准备迎战!”北宫伯玉低吼一声,虽知胜算渺茫,但枭雄本色让他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带来的亲卫虽失散,但自身武勇仍在。
凌云大脑飞速运转。硬拼是下下策,必须智取!他目光扫过周围环境——除了滚烫的沙砾和稀疏的黑色怪石,几乎没有任何遮挡。等等……怪石?
他注意到,在他们侧后方不远处,有几块巨大的、风蚀严重的黑色岩石交错矗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小石林,虽然不足以完全藏身,但或许能稍微限制骑兵的冲击,提供一点辗转的空间!
“退入石林!依托岩石防守!”凌云当机立断,指向那片石林。
没有时间犹豫,众人立刻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向石林。北宫伯玉虽不满听从一个少年指挥,但也知这是唯一能稍微抵消骑兵优势的办法,冷哼一声,持刀断后。
他们刚刚在几块巨石的缝隙间站稳脚跟,“沙狐”部落的骑兵便已呼啸而至,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群,将这片小小的石林团团围住。
为首三名骑士,容貌有几分相似,皆面色凶悍,眼神贪婪。居中一人脸上带着一道蜈蚣状的疤痕,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生硬的狄语怪笑道:“哟!看看这是谁?尊贵的北宫大王!怎么如此狼狈,跑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还带着几个细皮嫩肉的汉人娃娃?是给兄弟们送礼物来了吗?”
他身后的匪徒们发出一阵哄笑,目光在柳青岚和赵宸身上逡巡,毫不掩饰其中的淫邪与贪婪。
北宫伯玉面沉如水,强压怒火,用狄语沉声道:“赫连三狼!本王途径此地,不想生事。让开道路,他日本王必有厚报!若敢放肆,待本王回归王庭,必发大军,将尔等碾为齑粉!”
他试图以势压人。
然而,那被称为赫连三狼的疤面头目(显然是老大)嗤笑一声:“厚报?北宫大王,你当我是三岁小孩?看你这样子,怕是连王庭都回不去了吧?听说夏侯桀正在后面追得紧呢!你的人头,现在可比什么厚报都值钱!”
他果然知道内情!而且目标明确,就是要落井下石,拿北宫伯玉的人头去换好处,或者……还有其他图谋!
凌云心中凛然,这些马匪消息如此灵通,背后恐怕不简单。
“大哥,别跟他们废话!拿下北宫伯玉,还有那几个汉人,尤其是那个小崽子,听说身份不一般,肯定能卖个大价钱!”旁边一个瘦高个(老二)催促道,眼神阴鸷。
“二哥说得对!那个小娘们也挺水灵,嘿嘿……”另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老三)盯着柳青岚,口水几乎要流出来。
匪意已决!
北宫伯玉知道再无转圜余地,眼中杀机爆射,低吼一声:“找死!”便要挥刀冲出。
“大王且慢!”凌云猛地按住他手臂,急速低语,“敌众我寡,不可力敌!他们求财求利,或可分化!”
他上前一步,迎着赫连三狼贪婪的目光,朗声道:“三位头领!我等确身处险境,但并非毫无价值!北宫大王雄踞草原,底蕴深厚,若今日诸位行个方便,他日十倍百倍回报,岂不强过与夏侯桀那反复无常之辈做交易?更何况……”
他话锋一转,指向赵宸和自己:“这位乃大晟皇室贵胄,我乃知晓‘星陨钢’矿脉核心之秘的‘持钥者’!我等身价,岂是夏侯桀许下的区区赏格可比?三位头领是聪明人,当知奇货可居之理!与其杀鸡取卵,何不雪中送炭,谋一场更大的富贵?”
他这番话,半是利诱,半是震慑,点明己方价值,试图动摇匪心。
赫连三狼果然神色微动,互相交换着眼色。凌云的话确实戳中了他们的心思。北宫伯玉的潜在价值,以及“星陨钢”的秘密,诱惑力巨大。
疤面老大赫连屠(老大)眯起眼睛,盯着凌云:“汉人小子,倒是生了一张巧嘴。你说得不错,活着的北宫伯玉和你们,确实比死人值钱。但,我们凭什么信你?又凭什么信北宫伯玉他日不会报复?”
“我们可以立下血誓!”凌云毫不犹豫,“以长生天和先祖之灵起誓!只要三位头领助我等脱离此次险境,他日北宫大王必以黄金万两、牧场千顷相酬!而我,亦可奉上一处易于开采的‘星陨钢’矿点作为定金!”
他再次抛出了矿脉的诱饵,但这次更加具体,直接承诺“定金”。
北宫伯玉眉头紧皱,但并未出言反对,他知道这是缓兵之计。
赫连三狼显然心动了。黄金牧场固然诱人,但“星陨钢”矿点更是能让他们实力暴增的硬通货!
“大哥,我看可行!”瘦高个赫连狡(老二)低声道,“先把矿点弄到手,再看情况拿捏他们!”
赫连屠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好!既然尔等如此有诚意,我赫连屠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立誓可以,但需先将那矿点位置和开采之法说出来!作为诚意,我们可以先帮你们挡住第一波追兵!”
他还是不放心,要先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凌云心中冷笑,知道这伙匪徒毫无信义可言,但此刻只能虚与委蛇。他正要开口说出一个预先想好的、半真半假的位置……
突然!
一直沉默观察的苏玉衡,轻轻“咦”了一声,目光锐利地望向戈壁的另一个方向。
几乎同时,负责警戒的李贲也发出了低声惊呼:“那边……还有一队人!速度更快!”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在赫连三狼匪帮的侧后方,另一道更加纤细、却带着凌厉杀气的烟尘,正以鬼魅般的速度逼近!那队人马数量不多,仅有十余骑,但人人身着黑衣,黑巾蒙面,背负劲弩,腰挎狭长腰刀,行动间无声无息,带着一种专业的冷酷!
“墨刃!”苏玉衡和凌云几乎同时低呼出声!
墨阁的杀手,竟然也追到了这茫茫戈壁?!他们是如何锁定位置的?!
赫连三狼也发现了这队不速之客,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墨阁的凶名,他们显然也有所耳闻。
“妈的!是墨阁的影子!”赫连狡咒骂一声,“他们来干什么?”
赫连屠眼神变幻,瞬间做出了决断:“不管他们!先拿下矿点再说!汉人小子,快说位置!”
然而,已经晚了!
那队“墨刃”根本无视了赫连三狼匪帮的存在,如同精准的箭矢,目标明确,直接朝着石林——更准确地说,是朝着凌云和赵宸所在的位置,发起了冲锋!人在马背上,手中的劲弩已然端起!
他们的目的,依旧是杀人!而且比赫连三狼更加果断,更加不计代价!
“小心弩箭!”凌云厉声大喝,猛地将身旁的赵宸和小石头扑倒在地,滚向岩石后方!
“咻咻咻——!”
密集的弩箭破空而至,狠狠钉在众人藏身的岩石上,火星四溅!有几支甚至擦着北宫伯玉的衣角飞过!
“操!敢抢老子们的生意?!给我射!”赫连屠勃然大怒,感觉受到了蔑视,立刻下令匪帮放箭还击。
一时间,箭矢在空中交错飞舞!墨刃、沙狐匪帮、以及石林中的北宫伯玉和凌云等人,陷入了一场混乱的三方混战!
“保护殿下!”李贲和刚刚恢复一些的小石头,拼命用身体挡住赵宸和柳青岚。北宫伯玉挥刀格挡流矢,怒吼连连。苏玉衡则不知何时取出了一柄软剑,剑光闪烁,护住自身和周文渊。
凌云躲在岩石后,心脏狂跳。墨刃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这些杀手不分青红皂白,连赫连三狼的人也照杀不误,显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灭口!
必须趁乱突围!
他观察着战局。墨刃虽然精锐,但人数少,被赫连三狼的匪帮暂时缠住。而赫连三狼的注意力也被墨刃吸引……
机会!
“向北突围!那边有一片更大的风蚀岩群!”凌云对北宫伯玉和众人低吼道。
北宫伯玉也看到了机会,重重点头。
“走!”
趁着墨刃与沙狐匪帮混战正酣,凌云抱起小石头,北宫伯玉拉起赵宸,柳青岚和李贲搀扶周文渊,苏玉衡断后,一行人如同壁虎般贴着地面,利用岩石的掩护,向着北方亡命奔逃!
“想跑?!”正在与墨刃头目缠斗的赫连屠瞥见他们的动向,气得哇哇大叫,但他被对手死死缠住,分身乏术。
墨刃头目也发现了凌云等人的逃离,眼中寒光一闪,虚晃一招,逼退赫连屠,吹了一声尖锐的唿哨,竟舍弃了沙狐匪帮,带领手下如同附骨之疽,再次朝着凌云他们追来!而沙狐匪帮也在赫连屠的怒吼声中,分出一半人马,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
身后,箭矢再次破空而来!
亡命奔逃再次上演!在这无垠的戈壁上,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更何况他们还带着伤员!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弩箭的尖啸声就在耳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冲在最前面的凌云,猛地感觉脚下一空!
“流沙!小心!”他只来得及发出半声警告,整个人便连同抱着的小石头,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拖入了一个突然出现的、隐藏在沙面下的陷坑之中!
“凌云哥!”小石头的惊呼被黄沙淹没。
“凌参军!”柳青岚和李贲惊骇欲绝。
北宫伯玉猛地刹住脚步,看着那瞬间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沙面,脸色难看至极。
苏玉衡眼神一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而身后的追兵,已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