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月镜湖的第五日,脚下的土地渐渐染上细沙。起初是零星的贝壳碎片嵌在泥土里,后来便成了成片的沙滩,踩下去能陷到脚背,每一步都带着“咯吱”的轻响。空气里弥漫着咸湿的海风,带着股鱼腥味,远处隐约传来“哗哗”的浪涛声。
“快到星落滩了!”小石头拎着裤脚,蹦蹦跳跳地踩在沙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苏晓姐,你看这贝壳!亮晶晶的!”他捡起枚巴掌大的白贝壳,壳上的纹路像水波,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苏晓接过贝壳,对着阳光照了照,壳内侧果然有淡淡的蓝光流动,像藏着片细碎的星空。“是脉贝。”她笑着说,“《脉经》上说星落滩的贝壳吸收了星月的脉气,到了夜里会发光,还能记下海浪的声音。”
江宇往远处望了望,海天相接处有一道模糊的黑线,像是沙滩的边缘。“得赶在涨潮前找到落脚的地方,”他指着左前方一块突出的礁石,“那片礁石下能避风,还能挡挡潮水。”
走近了才发现,那片礁石比想象中更广阔,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礁石间的缝隙里还藏着不少小螃蟹,被脚步声惊动,“嗖嗖”地钻进沙洞,只留下满地圆滚滚的沙球。礁石顶上长着几丛耐盐碱的野草,草叶上沾着晶莹的盐粒,像撒了层碎水晶。
“这里以前有人住过。”陈默蹲在一块平整的礁石上,指尖拂过上面的刻痕——是个简易的锚形图案,边缘还留着被海浪侵蚀的痕迹,“你看这刻痕的深度,最少有几十年了。”
江宇在礁石缝里翻出个破旧的渔网,网眼上缠着些墨绿色的海藻,还有几枚小脉贝嵌在网线上,发出微弱的蓝光。“是个老渔民留下的,”他抖了抖渔网,沙粒簌簌落下,“这网是用脉麻编的,比普通渔网结实十倍,能网住带脉气的鱼。”
小石头则在礁石背面发现了个半埋在沙里的陶罐,罐口用木塞封着,里面装着些干燥的海藻和几块鱼干,鱼干上还沾着细密的盐粒,竟还能闻出淡淡的海腥味。“还能吃吗?”他举着鱼竿问,眼睛亮晶晶的。
“别乱吃,万一坏了呢。”苏晓把陶罐收起来,“留着说不定有用。”她望着远处的海面,夕阳正将海水染成金红色,浪涛卷着泡沫,像无数碎金在滚动,“《脉经》上说星落滩的脉眼藏在‘归潮洞’里,只有退潮时才会露出洞口,涨潮时会被海水淹没。”
“那得等退潮?”江宇看了看天色,“现在是涨潮期,怕是得等到后半夜。”
陈默坐在礁石上,望着翻涌的海浪。那些浪涛拍打着礁石,发出“轰轰”的声响,仔细听,竟能分辨出其中藏着的节奏——像某种缓慢的呼吸,与沙滩下的脉气共振。他摸出脉铁牌,云纹在海风中微微发烫,沙滩下的脉气果然在随着潮汐流动,只是流动得有些滞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归潮洞怕是被东西堵住了。”他站起身,望着海面,“你们看,那边的浪花比别处高,说明水下有障碍物,潮水流不过去。”
江宇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远处的海面上,浪花翻涌得格外剧烈,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说不定是沉船?”他猜测,“以前听老渔民说,星落滩的海底有不少沉船,都是被脉气引过来的。”
夜幕降临时,涨潮达到了顶峰,海浪几乎要漫到礁石顶上。众人围坐在礁石下的火堆旁,听着浪涛拍岸的声响,像在听一首雄浑的歌谣。小石头抱着白天捡的脉贝,突然“呀”了一声:“贝壳亮了!”
果然,那枚白贝壳的内侧亮起柔和的蓝光,纹路里的蓝光缓缓流动,像把星星揉碎了装在里面。更奇妙的是,随着蓝光亮起,贝壳里竟传出微弱的“哗哗”声,像是缩小版的海浪声。
“它在学海浪说话!”小石头兴奋地把贝壳凑到耳边,“里面还有人唱歌呢!”
苏晓也拿起一枚小脉贝,贝壳亮起后,里面传出的却是“呜呜”的风声,像雾泽里的低语。“不同的贝壳能记下不同的声音,”她恍然道,“《脉经》上说‘贝为声之器,能存天地语’,原来不是骗人的。”
陈默拿起一枚从渔网里找到的小脉贝,贝壳亮起时,里面传出的竟是模糊的人声,像是有人在喊“救命”,声音急促而绝望。“这枚贝壳记下了遇险的声音。”他眉头微蹙,“看来归潮洞被堵,不是意外。”
后半夜,潮水渐渐退去,露出湿漉漉的沙滩,沙地上留下无数小水洼,像撒了一地的镜子。江宇拿出火把,照亮前方的沙滩:“该去找归潮洞了,地图上说在礁石群往东三百步的地方。”
众人跟着他往沙滩深处走,退潮后的沙滩软得像棉花,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尺。沙地上散落着更多的脉贝,在火把的光线下闪烁着蓝光,像满地的星星——难怪叫星落滩。
走了约莫三百步,沙滩上果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被厚厚的海藻和泥沙堵住,只留下一道狭小的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幽深的黑暗。洞口周围的沙地上,散落着不少木板和铁钉,像是沉船的残骸。
“果然被堵住了。”江宇用匕首拨开海藻,一股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些海藻长得太密,像是被脉气催生的,普通海藻不会在短时间内长这么厚。”
陈默蹲下身,摸了摸洞口的泥沙,里面混着些生锈的铁片,还有几块碎木头,上面刻着船锚的图案,和礁石上的刻痕一模一样。“是沉船的碎片,”他肯定地说,“船沉的时候正好卡在归潮洞门口,时间长了,被海藻和泥沙盖住,就把洞口堵死了。”
“那得把这些东西清走。”江宇卷起袖子,“我先下去看看,里面空间够不够。”
归潮洞比想象中宽敞,洞口虽然狭小,里面却像个天然的石室,墙壁上布满了细密的孔洞,潮水流过时,会发出“呜呜”的声响,像笛子在吹。石室中央有块圆形的石头,上面刻着海浪的纹路,正是星落滩的脉眼——“定潮石”。
只是定潮石被一根断裂的船桅死死压着,桅杆上还缠着厚厚的海藻,脉气被堵在石下,只能发出微弱的搏动,像垂死的心跳。
“难怪潮水流不动,”江宇用匕首砍了砍海藻,“这船桅是用脉木做的,泡在水里会发胀,把定潮石压得死死的。”
苏晓看着定潮石上的纹路:“必须把船桅移开,不然脉气永远通不了。可这桅杆少说有几百斤,我们四个怕是抬不动。”
陈默盯着墙壁上的孔洞,突然有了主意:“等下次涨潮。潮水会从这些孔洞流进来,我们可以借着潮水的力气,把桅杆浮起来。”
“这主意行!”江宇眼睛一亮,“潮水的力气比我们大得多,只要在桅杆底下垫上几块木板,潮水一来,就能把它顶起来。”
众人立刻动手,从沉船残骸里捡来几块结实的木板,小心地塞进桅杆底下。小石头则负责清理定潮石周围的泥沙,手指被贝壳划破了也不在意,只是咧着嘴笑。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新一轮的涨潮开始了。海水顺着归潮洞的缝隙慢慢涌进来,先是没过脚踝,很快就涨到了膝盖。众人站在石室高处,看着潮水渐渐淹没桅杆。
“差不多了!”陈默大喊,“拉绳子!”
他们早已用脉麻网拧成了粗绳,一端绑在桅杆上,另一端由江宇和陈默紧紧拽着。潮水越来越高,桅杆在浮力的作用下渐渐松动,发出“嘎吱”的声响。
“使劲!”江宇喊着号子,手臂上的青筋暴起。陈默也咬紧牙关,脉铁牌在胸前亮起,云纹的脉气顺着手臂传到绳子上,给绳子增加了韧性。
“哗啦——”随着一声巨响,桅杆终于被潮水顶了起来,顺着水流滑出归潮洞,被海浪卷向远处。
定潮石失去压迫,瞬间爆发出耀眼的蓝光,脉气如喷泉般涌出,顺着石室的孔洞流出去,与潮水融为一体。整个星落滩的沙滩都亮起了蓝光,无数脉贝同时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欢呼。
众人爬出归潮洞时,朝阳正好从海平面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与沙滩的蓝光交相辉映,美得让人说不出话。
“快看贝壳!”小石头举着那枚白贝壳,里面的蓝光此刻变得无比明亮,传出的海浪声也格外清晰,还夹杂着清脆的鸟鸣,“它们在唱新歌呢!”
陈默望着远处的海平面,脉铁牌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他知道,星落滩的脉气终于通畅了,就像这潮汐,该来的时候来,该去的时候去,自然而顺畅。
“下一站是‘云栖峰’。”苏晓展开地图,指尖划过那座被云雾笼罩的山峰,“《脉经》上说那里的脉气藏在云里,能变成各种形状,还会下雨呢。”
“云里有脉气?”小石头仰着脖子望了望天上的云,“那是不是能踩着云走路?像神仙一样!”
“去看看就知道了。”陈默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往礁石群走去。身后的星落滩,蓝光渐渐淡去,只留下满地的脉贝,在阳光下闪烁着,像无数双眼睛,目送他们远去。
海浪依旧拍打着沙滩,只是这一次,涛声里多了几分轻快,像是在为他们送行,也像是在诉说着星落滩重获新生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