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火岭的黎明是被枫叶上的露水唤醒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漫山的枫叶像是被泼了层金粉,红得愈发透亮,昨夜那些游走的光魂早已回到叶片里,只在叶脉处留下淡淡的荧光,像未干的泪痕。
小石头是被冻醒的,他打了个哆嗦,发现怀里的枫叶不知何时变得冰凉,叶尖还凝着颗露珠。“呀,它们不发光了。”他有点失落,把枫叶小心翼翼地夹进苏晓给的空白本子里,“留着做纪念。”
陈默正蹲在那棵百年老枫树下,指尖轻抚着树干上的刻痕。那些纹路杂乱无章,像是用利器随意划下的,却在晨光里隐约透出脉气的波动。“这些刻痕不是普通的划痕。”他回头对众人说,“里面藏着很微弱的脉气,像是……某种标记。”
江宇走过去,用匕首轻轻刮了刮刻痕边缘,木屑簌簌落下,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木质,竟和枫叶的颜色如出一辙。“是用脉铁刀刻的,”他捻起一点木屑,“你看这颜色,是被脉气浸染过的,最少有几十年了。”
苏晓翻着《脉经》,突然指着其中一页插图:“你们看这个!”图上画着一棵枫树,树干上的刻痕和眼前的几乎一样,旁边标注着“枫魂引”三个字,“书上说,守岭人会在老枫树上刻下‘枫魂引’,用来安抚夜里游走的枫魂,免得它们惊扰路人。”
“那就是说,以前真的有守岭人住在这里?”小石头眼睛一亮,四处张望着,“会不会有像雾泽石殿那样的屋子?”
还真被他说中了。沿着老枫树往岭上走了约莫半里地,一片被枫叶掩盖的石屋废墟渐渐显露出来。屋顶早已塌了,只剩三面残墙立在那里,墙角长着几丛野菊,金黄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废墟中央有块被磨得光滑的青石板,像是以前的灶台,上面还留着三个熏黑的圆孔。陈默在石板下摸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铜壶,壶身上刻着片枫叶,叶脉处同样有脉气流转的痕迹。
“这壶是用来煮脉草茶的。”苏晓擦去铜壶上的锈,“守雾人册子上提过,枫火岭的脉气偏燥,喝脉草茶能中和火气。”
江宇则在残墙后发现了个半埋在土里的木箱,撬开腐朽的木板,里面露出几件破烂的衣物,和一卷用油布裹着的东西。打开油布,竟是一幅绘制在羊皮上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枫火岭的地形,还在几处画着枫叶标记。
“这是枫魂聚集的地方!”苏晓指着其中一个最大的枫叶标记,“就在岭顶的‘望枫台’,看来那里才是枫火岭的脉眼。”
地图边角还有几行歪斜的字,墨迹已经发黑:“丙巳年秋,枫魂躁动,需以‘同心叶’镇之。然吾身染脉毒,恐难成事……若有后来者见此图,望携三枚‘净心果’至望枫台,助枫魂归位。”
“丙巳年……”江宇掐着手指算,“比雾泽石殿出事的丙戌年早一年,看来那时候各处的脉气就开始不稳了。”他看向陈默,“净心果是什么?《脉经》上好像没提过。”
陈默拿起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着望枫台的位置,那里的朱砂颜色格外深,像是被人反复描摹过。“不管是什么,先去望枫台看看。”他折了根树枝,拨开脚下的落叶,“这地图上画着路,跟着走应该能找到。”
望枫台在枫火岭的最高处,是一块向外突出的巨大岩石,站在上面能俯瞰整片岭上的枫叶,像铺开一张无边无际的红毯子。岩石中央有个天然的凹槽,里面积着些雨水,水面漂浮着几片枫叶,在阳光下打着旋儿。
“这就是脉眼?”小石头趴在凹槽边,看着水里的枫叶,“怎么看着像个普通的水洼啊?”
苏晓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凹槽边缘,那里有一圈细密的刻痕,组成一个枫叶的形状,和铜壶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是这里没错,”她指着刻痕,“这是‘聚魂阵’,用来聚拢枫魂的脉气。只是……”她皱起眉,“阵眼中心好像缺了点什么,脉气流动得很滞涩。”
陈默将手伸进凹槽的水里,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水里的脉气果然断断续续的,像堵塞的溪流。“地图上说要用‘同心叶’和‘净心果’,这聚魂阵大概是少了这两样东西。”
话音刚落,一阵秋风吹过望枫台,卷起无数枫叶,在凹槽上方盘旋成一个红色的旋涡。旋涡中心,三片枫叶缓缓落下,正好叠在凹槽里,叶片的脉络竟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枫叶形状。
“同心叶!”苏晓惊呼,“是枫魂自己送来了!”
那三片枫叶叠在一起的瞬间,聚魂阵的刻痕突然亮起红光,将水面映照得一片通红。水里的脉气开始加速流动,发出“咕嘟”的轻响,像是在欢呼。
可没过多久,红光就开始闪烁,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三片枫叶也微微颤抖起来,像是在抵抗着什么。
“不对,还差东西!”江宇盯着凹槽,“水里的脉气还是不稳,肯定是缺了净心果!”
小石头急得直转圈:“净心果在哪啊?我们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陈默突然想起地图上除了望枫台,还在岭下的小溪边画了个小小的果实标记。“去溪边看看!”他拉起小石头就往岭下跑,“地图上标了,净心果可能在那里!”
枫火岭的小溪藏在密林深处,溪水清澈见底,溪底的鹅卵石上也落满了枫叶,像铺了层红地毯。溪边长着几株从未见过的植物,枝头挂着翠绿的果实,形状像颗小小的心,顶端还带着一点红晕。
“这是……净心果?”苏晓摘下一颗,果实入手微凉,轻轻一捏,竟渗出透明的汁液,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陈默闻了闻汁液:“里面有平和的脉气,应该就是这个。”他小心地摘了三颗,用叶子包好,“快回望枫台!”
回到望枫台时,聚魂阵的红光已经暗淡了许多,三片同心叶也开始卷曲,像是要枯萎。陈默赶紧将净心果放进凹槽的水里,果实一接触水面,就“啵”地裂开,透明的汁液融入水中,瞬间化作三道绿光,缠绕上那三片枫叶。
奇迹发生了。红光和绿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旋转的光轮,将整个望枫台笼罩其中。聚魂阵的刻痕发出“嗡”的轻响,水里的脉气变得无比顺畅,像奔腾的溪流。那些盘旋的枫叶突然化作无数光点,融入光轮之中,望枫台周围的枫叶也跟着摇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在唱歌。
“成了!”小石头跳起来,看着光轮渐渐收敛,最终化作一道红光,沉入凹槽的水里,水面上的三片枫叶也舒展开来,静静地漂在水面上,“枫魂归位了!”
苏晓看着恢复平静的聚魂阵,轻轻舒了口气:“守岭人没能完成的事,我们做到了。”她捡起一片落在脚边的枫叶,叶片上的脉络清晰明亮,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机。
江宇望着岭下漫山的枫叶,它们在阳光下红得更加灿烂,风一吹过,便掀起层层浪涛,再没有一丝躁动。“这枫火岭,总算安稳了。”
陈默将那卷羊皮地图小心地收好,放进背包最里层。他仿佛能看到几十年前那个染了脉毒的守岭人,在枫树下一遍遍描摹地图,期待着后来者能完成他的心愿。
“走吧。”他背起背包,阳光透过枫叶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下一站是‘月镜湖’,据说那里的脉气藏在湖底,到了月圆之夜,湖面会像镜子一样映出脉眼的影子。”
小石头摸着口袋里夹着枫叶的本子,蹦蹦跳跳地跟上:“月镜湖?是不是能像镜子一样照出人影?比回音沼还清楚吗?”
“去看看就知道了。”陈默笑着回头,望枫台的风带着枫叶的香气吹来,像是守岭人和枫魂在为他们送别。
漫山的枫叶在身后摇曳,红得像永不熄灭的火焰,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