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春天的阳光，透过图书馆三楼的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长长的光斑。云飞刚把《病理生理学》的书页抚平，鼠标就被轻轻碰了一下——一个穿浅灰色连帽衫的女生站在桌旁，手里捏着部亮屏的手机，屏幕上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网课界面，眉头微微皱着，像被难题困住的小兽。
“同学，不好意思，”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试探，“我是二班的郑慧，这门课的网课快到期了，我还有大半没刷完，你……你会刷课吗？”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染出点浅金色，连垂在脸颊旁的碎发，都跟着亮了起来。云飞看了眼自己电脑屏幕上的解剖图谱，又看向她手机里跳动的进度条，指尖在鼠标上顿了顿，轻声说：“我帮你试试。”
郑慧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被点亮的星星。她把手机放在桌上，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笔记本，飞快地写下账号和密码：“麻烦你了，这是我的学号，密码是我生日。要是刷完了，我请你喝果茶，学校门口那家‘青柠小铺’的，特别好喝。”她说话时，指尖还在笔记本上轻轻划着，像是怕自己漏了什么重要信息，连耳尖都透着点认真的红。
这是云飞和郑慧的第一次交集——没有刻意的寒暄，只有一场关于“刷课”的托付，和一句带着果茶香气的承诺。那时云飞的课表排得满满当当，早上是解剖实验，下午是药理课，晚上还要去图书馆整理医学文献，但他看着郑慧递过来的笔记本，还是把那句“我可能有点忙”咽了回去——她眼里的急切太真切，像极了自己考前赶复习进度时的模样。
郑慧的网课，成了云飞日程表外的“附加题”。
每天晚上，等图书馆闭馆的提示音响起，云飞才会打开郑慧的网课界面。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从九点跳到十点，再跳到十一点，他一边听着老师在视频里讲“唯物辩证法”，一边在草稿纸上默写解剖名词，耳朵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却奇异地融合在一起。网课偶尔会弹出答题窗口，他要暂停视频，对着题目想半天——这些哲学概念对他这个医学生来说，比解剖尸体还要陌生，有时候一道题要查三四遍资料，才能确定答案。
有次刷到“认识论”那章，视频里的老师讲得又细又慢，云飞盯着屏幕，眼皮开始打架。他揉了揉眼睛，刚要伸手去按暂停键，手机就震了一下——是郑慧发来的消息：“同学，刷课辛苦啦，别熬太晚，要是累了就明天再刷，不着急的。”后面跟着个捧着热饮的表情包，像在隔着屏幕递过来一杯暖乎乎的东西。云飞看着那条消息，原本昏沉的脑子清醒了点，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没事，很快就刷完了”，然后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网课上。
郑慧好像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他刷课的时间。有时候他刚登录账号，手机就会收到她发来的消息：“今天的网课里有个小测验，答案我整理在备忘录里了，你可以参考一下。”有时候他刷到一半，她会发来句“图书馆楼下的自动贩卖机补货了，有热牛奶，别忘买一瓶”。云飞很少回复，却会照着她的提醒做——点开她整理的备忘录，里面的答案标得清清楚楚，连易错点都用红笔标注；路过自动贩卖机时，买一瓶热牛奶，握在手里，暖得能驱散熬夜的困意。
两周后，云飞终于把郑慧的网课刷完了。他截图发过去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郑慧几乎是秒回：“太谢谢你了！明天下午没课，我请你喝果茶，你什么时候有空？”云飞想了想，回复“四点在图书馆门口见”——他下午有节实验课，四点刚好结束。
第二天下午，云飞刚走出实验楼，就看见郑慧站在图书馆门口的香樟树下，手里拎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杯果茶，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这边！”她挥了挥手，声音比上次轻快了些，“我买了青柠百香果的，少糖，怕太甜腻。”她递过来一杯，杯身还带着点凉意，“你先尝尝，不好喝我再去换。”
云飞接过果茶，吸管戳破杯盖的瞬间，青柠的清香混着百香果的酸甜，一下子飘了出来。他抿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刚好驱散了实验课上残留的福尔马林气味。“很好喝，”他抬起头，刚好对上郑慧的目光，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像藏着两颗小小的星星，“谢谢你。”
“该我谢你才对，”郑慧捧着自己的那杯果茶，轻轻晃了晃，“要不是你，我这门课肯定要挂科了。你们四班的课表是不是特别满？我看你每天都泡在图书馆。”云飞点了点头，想起自己密密麻麻的课表：“还好，主要是实验课比较费时间。你们二班的课少点吗？”“也不少，”郑慧笑了笑，“我是学化学的，每天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去实验室的路上，跟你差不多。”
香樟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两人身上，碎成一片一片的光斑。他们就站在树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各自的专业，聊到图书馆哪个位置光线最好，再聊到学校门口哪家食堂的饭菜最香。云飞发现，郑慧虽然是“学霸”，却一点都不刻板，说起化学实验里的趣事时，眼睛会发亮，连带着语气都轻快起来，像个分享秘密的小朋友。
从那以后，云飞和郑慧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
有时候云飞在图书馆占座，会特意在对面留个位置——郑慧说过，她喜欢靠窗的座位，光线好，还能看见楼下的香樟树。等郑慧抱着厚厚的化学课本走过来，会把手里的果茶轻轻放在他桌角：“刚路过‘青柠小铺’，顺便给你带的，还是青柠百香果，少糖。”云飞接过，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心里会跟着暖一下。
郑慧也会找云飞帮忙——不是刷课，而是问一些医学相关的小问题。有次她在实验里不小心被玻璃划伤了手，在微信上问他“要不要打破伤风疫苗”；有次她室友感冒了，咳嗽得厉害，她问“吃什么感冒药比较合适”。云飞每次都认真回复，有时候怕她记不清，还会把注意事项一条一条列出来，像给病人写医嘱那样仔细。
有次郑慧问完问题，突然发来句：“云飞，你以后肯定会成为特别好的医生。”云飞看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回复“希望吧”。其实他没说，每次帮她解答问题时，他都会想起母亲——母亲总说，“做医生要心细，要对病人负责”，而他对郑慧的这份认真，好像是把对“医生”的期待，悄悄落在了这个素不相识的学霸身上。
夏天的时候，学校举办“跨学科知识竞赛”，要求不同专业的学生组队参加。郑慧找到云飞时，手里还拿着张竞赛章程，眼睛里满是期待：“我们组队吧！你懂医学，我懂化学，刚好互补。”云飞看着她手里的章程，又看了眼自己排得满满的课表，犹豫了一下——竞赛要占用不少时间，还要准备很多跨学科的资料。但郑慧眼里的光太亮，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备赛的日子里，他们几乎每天都要在图书馆待到闭馆。郑慧负责整理化学和生物交叉的知识点，把复杂的公式写在白板上，一点一点讲给云飞听；云飞则负责医学相关的内容，用通俗的语言，给她解释“人体代谢与化学反应的关联”。有时候遇到难题，两人会对着白板争论半天，郑慧会急得直跺脚，云飞会皱着眉反复推导，直到找到正确的答案。
有次比赛到晚上十二点，图书馆已经没几个人了。郑慧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突然说：“我有点饿了，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学校门口的夜市还没关。”云飞看了眼时间，点了点头。夜市里很热闹，烤串的香气、奶茶的甜味混在一起，比图书馆里的安静多了几分烟火气。郑慧买了两串烤淀粉肠，递给他一串：“尝尝，这家的淀粉肠超好吃，我每次熬夜备赛都会来买。”
淀粉肠的外皮焦脆，里面软软的，带着点咸香。云飞咬了一口，看着郑慧吃得眼睛发亮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的夜晚比泡在解剖室里有趣多了——没有福尔马林的气味，没有复杂的病理名词，只有烤肠的香气，和身边人轻快的笑声。
竞赛那天，云飞和郑慧抽到的题目是“医学检测中的化学原理应用”。站在台上，郑慧负责讲解化学部分，声音清晰又流利，连带着那些复杂的公式，都变得容易理解；云飞负责医学部分，把抽象的检测流程，用具体的案例讲出来，台下的评委频频点头。等他们走下台时，郑慧激动地攥了攥拳头：“我们肯定能拿奖！”云飞看着她眼里的笑意，也跟着笑了——他好像很久没这样为一件“非医学”的事，感到紧张又期待了。
最后他们拿了二等奖。颁奖的时候，郑慧上台领了证书，下来后第一时间递给云飞看：“你看，我们做到了！”她的指尖还在证书上轻轻划着，像在确认这不是梦。云飞接过证书，纸页上还带着点温热，他看着上面“云飞、郑慧”的名字，突然觉得，这张跨学科竞赛的证书，比自己拿到的任何一张医学实验报告，都要特别。
秋天的时候，课程变得更紧张了。云飞的解剖实验从每周两次增加到三次，还要准备期中考试；郑慧则忙着做化学实验，经常泡在实验室里，连吃饭都顾不上。他们在图书馆见面的次数渐渐少了，大多时候是在微信上联系——郑慧会发“今天实验很顺利，合成出目标物质了”，云飞会回“恭喜，我今天解剖实验也成功了”；郑慧会发“图书馆的暖气好像坏了，你多穿点”，云飞会回“你也是，别在实验室待太晚”。
有次云飞期中考试考得不太好，心情有点低落。晚上在图书馆整理错题时，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郑慧发来的消息，还有一张图片。图片里是杯冒着热气的果茶，杯身上贴着张便签，写着“别灰心，错题整理完了，我请你喝热的果茶，暖一暖”。云飞看着那张图片，心里的低落像被热水化开的糖，慢慢散了。他回复“好，等我整理完”，然后重新拿起笔，错题本上的字迹，比刚才工整了许多。
期中考试结束后，郑慧果然请云飞喝了热果茶。这次是蜂蜜柚子味的，暖暖的，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心里的闷意都散了。“我期中考试也差点翻车，”郑慧吸了口果茶，笑着说，“有机化学的题太难了，我考前熬了三个通宵，才勉强及格。”云飞看着她，突然想起自己考前复习的样子，忍不住说：“以后别熬那么晚，身体重要。”郑慧点了点头，眼睛弯了弯：“知道了，你也是，别总泡在解剖室里，偶尔也要放松一下。”
冬天的时候，学校放寒假前，郑慧找到云飞，手里拿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这个给你，算是谢谢你帮我刷课，还有陪我参加竞赛。”云飞接过盒子，拆开一看，是个小小的化学元素周期表钥匙扣，上面还刻着“云飞”两个字。“我自己做的，”郑慧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用3d打印弄的，可能有点粗糙，你别嫌弃。”
云飞捏着钥匙扣，冰凉的塑料触感里，藏着点细微的温度。他想起第一次帮她刷课时，她递过来的笔记本；想起那些杯带着凉意的青柠百香果茶；想起备赛时一起吃的烤淀粉肠；想起竞赛证书上并排的名字。“很好看，”他抬起头，看着郑慧，认真地说，“谢谢你。”
放寒假那天，云飞在车站遇到了郑慧。她背着个大大的背包，手里还拎着个行李箱，看起来沉甸甸的。“这么巧，”郑慧笑着说，“你也是今天回家？”云飞点了点头，帮她把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车子开动的时候，郑慧看着窗外，突然说：“下学期见，云飞。记得好好复习，别把解剖知识忘了。”云飞看着她，点了点头：“你也是，别在实验室待太晚，记得喝果茶。”
寒假里，他们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天。郑慧会发家里的雪景照片，说“这边下雪了，比学校好看多了”；云飞会发母亲做的家常菜照片，说“我妈做的红烧肉，比食堂的好吃”。没有复杂的知识点，没有竞赛的压力，只有简单的日常分享，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安心。
下学期开学的时候，云飞刚回到宿舍，就收到了郑慧发来的消息：“我在图书馆门口，给你带了果茶，还是青柠百香果的，少糖。”他快步走过去，看见郑慧站在香樟树下，手里拎着两杯果茶，和上次见面时一样，杯壁上凝着水珠。“新学期快乐，”她递过来一杯，笑着说，“听说你这学期要准备执业医考试了，加油啊。”
云飞接过果茶，青柠的清香扑面而来。他看着郑慧，突然觉得，从春天的第一次刷课托付，到冬天的钥匙扣，再到这个春天的果茶，这段跨越两个班的交集，像一杯慢慢泡开的果茶——起初只是淡淡的香气，慢慢的，甜味和暖意都沉淀下来，成了大学生活里最特别的一段记忆。
后来，云飞开始准备执业医考试，每天泡在图书馆和自习室里，连吃饭都要掐着时间；郑慧则忙着准备保研面试，每天对着镜子练习自我介绍，整理科研经历。他们见面的次数更少了，有时候在图书馆擦肩而过，只是互相点个头，就各自走向自己的座位——他走向放满医学课本的角落，她走向堆着化学文献的窗边。
有次云飞在自习室复习到凌晨，刚要起身离开，就看见郑慧也从座位上站起来，眼里带着点疲惫。“这么晚还没走？”她问。云飞点了点头：“还有点知识点没看完。你呢？”“保研面试的材料还没整理完，”她笑了笑，“再熬几天就好了。”他们一起走出自习室，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慢慢响着。“执业医考试加油，”郑慧突然说，“我相信你肯定能过。”云飞看着她，点了点头：“你也是，保研顺利。”
执业医考试结束那天，云飞刚走出考场，就收到了郑慧发来的消息：“恭喜考完！我保研面试也过了，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学校。”后面跟着个庆祝的表情包。云飞看着消息，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他想起两人一起备赛的日子，想起那些杯果茶，想起那个化学元素钥匙扣，突然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有了回报。他回复“恭喜！我们都坐到了”，然后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正好，像极了第一次帮她刷课那天的样子。
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月，学校里到处都是拍毕业照的人。云飞和郑慧约在图书馆门口的香樟树下，拍了张合照。照片里，她穿着学士服，手里拿着化学课本；他穿着学士服，手里拿着解剖图谱，身后是那棵见证了他们无数次见面的香樟树。“以后可能很少能见面了，”郑慧看着照片，轻声说，“我去北京读研，你要留在省里规培吧？”云飞点了点头：“嗯，不过可以常联系。”
毕业离校那天，郑慧来送云飞。她手里拎着杯果茶，还是青柠百香果的，少糖：“这个给你，路上喝。到了规培医院，记得按时吃饭，别总熬夜看病例。”云飞接过果茶，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你也是，”他说，“到了北京，别在实验室待太晚，记得喝果茶。”
车子开动的时候，云飞从车窗里往外看，郑慧站在香樟树下，挥着手，像极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穿着浅灰色连帽衫，眼睛亮得像星星。他捏着手里的果茶，青柠的清香慢慢散开，心里突然明白，这段始于“刷课”、终于“毕业”的交集，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故事，却像杯温凉的果茶，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和暖，成了大学生活里最难忘的一段时光。
后来，云飞开始了规培生活，每天忙着收病人、写病历、上手术台，偶尔在休息的时候，会想起郑慧——想起她认真刷课的样子，想起她递过来的果茶，想起一起备赛的夜晚。他手机里还存着那张在香樟树下的合照，偶尔翻出来看看，会觉得心里暖暖的。而那个化学元素周期表钥匙扣，他一直挂在钥匙上，每次拿起钥匙，都会想起那个穿浅灰色连帽衫的学霸，和那段浸在果茶香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