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急,豆大的雨点砸在市局办公楼的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是在敲打着一张无形的鼓点,敲得人心头发紧。
陆骁将那把小巧的手枪别在腰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防弹衣贴身穿着,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帽子压得极低;腰间的战术包里,装着微型对讲机、强光手电、急救包,还有一支麻醉枪。他站在窗边,看着雨幕里模糊的街景,眉头始终拧成一个川字。
陈曼坐在办公桌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跳出的是黄志强近半年的出勤记录和银行流水。“陆队,有发现。”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黄志强的出勤记录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轮岗时间都是按规定来的,但他的银行流水不对劲。”
陆骁立刻转过身,快步走到她身边。
“你看,”陈曼指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每个月十五号,都会有一笔匿名转账打进他的账户,金额不多不少,正好五万。这笔钱来得很隐蔽,走的是海外账户,而且每次到账后,黄志强都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取出现金,分文不留。”
“五万……”陆骁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时间固定,金额固定,手法专业。这绝对不是巧合,是有人在给他打封口费,或者说是……卖命钱。”
“还有,”陈曼又调出另一页资料,“我查了他的社会关系,发现他和顾明远的远房侄子顾伟,有过多次私下接触。顾伟是鱼鹰组织在本市的一个小头目,负责地下赌场和高利贷业务,三个月前因为聚众斗殴被抓过,后来被人保释出来,保释他的人,正是黄志强。”
线索一点点串联起来,像是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穿起,渐渐露出了轮廓。
陆骁的眼神愈发锐利:“看来,黄志强就是判官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但我们没有直接证据。”陈曼叹了口气,“这些转账记录和接触记录,只能证明他和鱼鹰组织有牵扯,不能直接认定他就是判官。而且,他在警局待了三十年,人脉根深蒂固,没有实锤,动不了他。”
“我知道。”陆骁点头,“所以,明晚的西郊墓园,不仅要抓周正明和顾明远见面的现行,还要盯紧黄志强。如果他真的是判官,那明晚的埋伏,十有八九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
“我不困。”陈曼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再查查那个加密U盘的事,技术科那边说,破解需要至少四十八小时,我想问问有没有加急的办法。”
“不用了。”陆骁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温柔,“你已经熬了两天两夜了,再熬下去,身体会垮的。U盘的事,我会跟进。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回去睡觉,养足精神,明天盯着张磊和黄志强。”
陈曼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一暖,却还是犟道:“你不也一样……”
“我是男人,抗造。”陆骁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听话,回去。”
陈曼拗不过他,只能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陆骁,明晚一定要小心。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退,别硬拼。”
“放心。”陆骁朝她挥了挥手,“我还等着请你吃十盘肥牛呢。”
陈曼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推门走了出去。走廊里的灯光昏黄,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直到消失在楼梯口。
办公室里只剩下陆骁一个人。他重新走到窗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了起来,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头。”
“是我。”陆骁的声音压得极低,“明晚八点,西郊墓园,有行动。”
“收到。”
“我需要你带三个人,在墓园周围布下暗哨,记住,要隐蔽,不能暴露行踪。”陆骁的目光透过雨幕,望向远处的西郊方向,“墓园里有埋伏,具体人数和位置不清楚,你们的任务,是接应我,一旦发生意外,立刻火力压制,掩护我撤退。”
“明白。”
“还有,盯紧一个人——黄志强,治安队的老警员。”陆骁补充道,“如果他出现在墓园附近,立刻向我汇报,必要时,可以先控制住他。”
“收到。”
挂了电话,陆骁将手机关机,取出电池,放进了战术包。他知道,明晚的行动,容不得半点闪失。周正明是副局长,手里握着警队的调动权,一旦消息泄露,他和他的人,都可能陷入重围。
雨还在下,窗外的世界被冲刷得一片模糊。陆骁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一遍遍推演着明晚的行动路线——从墓园的东门潜入,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柏树林,适合隐蔽;周正明和顾明远见面的地点,大概率是在墓园深处的一座无名墓碑前,那里偏僻,不易被人发现;埋伏的人,应该会藏在墓碑周围的灌木丛里,或者是柏树林的阴影里……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墙面,每一次敲击,都对应着一个可能的埋伏点。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脚步声很轻,像是刻意放轻了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陆骁猛地睁开眼睛,身体瞬间绷紧,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后的手枪。
办公楼里的值班警员,都在一楼的值班室,这个时间点,谁会来三楼?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会议室的门外。
陆骁屏住呼吸,缓缓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走廊里的应急灯幽幽地亮着,光线昏暗。门外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雨衣,帽子压得极低,看不清脸。那人手里拿着一个东西,似乎是……一个信封。
陆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送纸条的人?还是……敌人?
那人在门外站了片刻,没有敲门,只是将手里的信封,轻轻塞在了门缝底下。
然后,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楼梯口的方向。
陆骁等了足足五分钟,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了,才缓缓拉开门。
门缝底下,果然躺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他弯腰捡起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他捏了捏,里面似乎只有一张纸。
回到办公桌前,陆骁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纸。
纸上没有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是用拍立得拍的,画面有些模糊,却足以让人看清上面的内容——
墓园深处的那座无名墓碑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周正明,另一个是顾明远。而在他们身后的灌木丛里,隐约可以看到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影,手里握着枪。
照片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陷阱已设,等君入瓮。判官在侧,小心背后。
陆骁的瞳孔骤然收缩。
背后?
他猛地回头,看向办公室的窗户。
窗外的雨更大了,狂风卷着雨点,狠狠砸在玻璃上。
而在窗户的玻璃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淡淡的手印。
一个带着泥土气息的,黑色的手印。
陆骁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原来,那个人,一直都在。
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在他推演行动路线的时候,甚至在他看着陈曼离开的时候,那个人,就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他。
这场棋局,远比他想象的,要凶险得多。
而那个藏在暗处的对手,也远比他想象的,要狡猾得多。
陆骁攥紧了手里的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明晚的西郊墓园。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