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看着胸口那块焦痕,皮肤已经结了一层薄膜,像是被风吹干的泥地,裂开又愈合。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没有痛感,反而有种奇怪的温热从底下渗出来,顺着经脉往手臂走。
右手上的黑色纹路不见了。
我愣了愣,下意识翻过手背细看。原本盘绕在腕骨附近的妖纹,像墨汁遇水般彻底褪去,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可就在我盯着掌心发怔时,视线忽然模糊了一瞬,眼前的一切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陆九玄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力道不小。
“别晃神。”他声音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绷,“你眼睛不对。”
我皱眉想反驳,他却把我转了个方向,让月光落在脸上。他的手指撑着我眼皮,目光一寸寸扫过瞳孔。我本能地想躲,但他没松手。
“金纹起来了。”他对旁边的人说。
司徒墨靠过来,袖口沾着血迹,指腹微凉地贴上我手腕内侧。他闭了会儿眼,眉头越锁越深。
“不是外邪。”他睁开眼,紫眸里红光一闪而过,“也不是反噬。她的血脉……在动。”
“什么意思?”我问。
“不是被动响应星盘,也不是受外力激发。”他放开手,退后半步,“是你自己在变。妖纹消退不是消失,是被更深层的东西替换了。你现在的眼睛,不是觉醒,是进化。”
我不说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视野边缘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纹路——像是符文,又像是星轨,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陆九玄抽出腰间残剑,剑身几乎全裂,灵光断断续续。他将剑横在我面前,低声:“看剑柄上的刻痕。”
我照做。那一瞬间,那些原本模糊的古老符号突然清晰起来,像被人用光一笔笔描过。我看懂了。
那是三个人的名字,交错缠绕,末尾连成一个闭环。
“你能看见?”他问。
我点头。
他和司徒墨 exchanged 一眼,谁都没再开口。
风卷着灰烬打转,远处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喊什么,听不清。我正要抬脚往边缘走,膝盖却突然一软,整个人往前栽去。
陆九玄扶住我胳膊,另一只手仍握着剑。
“别硬撑。”他说。
“我没撑。”我喘了口气,“就是身体里有东西在走,压不住。”
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瞥见地面微微震了一下。不是错觉,是整片祭台都在颤,裂缝中透出的红光忽明忽暗,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节奏。
司徒墨蹲下来,手掌按在石面,闭眼感知片刻,脸色变了。
“封印还在,但底下的东西醒了。它在回应她。”
“谁?”
“不是谁。”他抬头看我,“是你的血。”
我喉咙发干,想往后退一步,却发现脚底像是生了根。那种温热感已经蔓延到颈侧,耳后发烫,仿佛有什么要破皮而出。我抬手摸了摸左耳铜环,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竟有些镇定的作用。
陆九玄忽然抬手,用拇指擦过我眼角下方。
“有金粉。”他摊开掌心给我看。
细碎的光点粘在他指腹,像碾碎的星辰。
“不是粉。”司徒墨轻声道,“是溢出来的力量。她在转化体内的杂质,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部分排出去。”
“所以我在自净?”我苦笑,“还挺贴心。”
“这不是好事。”陆九玄收手,声音沉下去,“净化需要代价。你扛下了封印后的残念,现在身体在清理,但没人知道它会不会把你一起清掉。”
我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打断。眼前的景象分裂成两层——一层是眼前的废墟,另一层却是陌生的画面:一片荒原,夜空布满流动的星河,一个穿着旧袍的身影站在高台上,手里举着一块与星盘相似的玉盘。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和我自己一模一样。
画面一闪即逝。
我踉跄了一下,被司徒墨一把拽住衣领才没倒下。
“你看到了?”他问。
“什么?”
“过去。”他说,“或者未来。我不知道是哪一段,但你刚才不在这里,你去了别的地方。”
我摇头,想甩开那种被撕裂的感觉。
陆九玄盯着我,眼神复杂。“刚才那一瞬,封印裂隙里的红光跳了三次,和你心跳同步。”
“你们是不是都想告诉我,我已经不完全是人了?”
“你从来就没只是个人。”司徒墨松开手,站直身子,“你是观星族最后的血,而现在,这血开始自己写规则了。”
我沉默。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惊叫。
“不好!城西地面裂开了,天都黑了一角!”
我们三人同时转头。
那边的天空确实塌了一块似的,乌云旋转着形成漏斗状,边缘泛着不自然的灰白光。地面震动频率加快,祭台边缘的碎石接连滚落。
陆九玄握紧手中残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封印裂隙。
“那道缝……”他低声说,“和城西的裂缝,频率一样。”
司徒墨走到星盘旁,伸手触碰中央凹槽。那里还留着他放进去的铜片,此刻正微微发烫。
“它在呼应。”他说,“不只是时空裂缝,是整个命轨在重新校准。”
我抬起手,看着掌心。那层薄膜似乎变得更厚了些,底下隐隐有光流转,像埋着一条活的河流。
“如果我是钥匙,”我说,“那现在是谁在开门?”
没人回答。
风更大了,吹得袍角猎猎作响。我望着城西的方向,耳边只剩下越来越密集的呼喊声。
司徒墨忽然抬手,按住我后颈。
“别往前冲。”他说,“这次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陆九玄也上前一步,挡在我和裂隙之间,背影挺得笔直。
我站在他们中间,感觉到体内那股热流缓缓下沉,归于丹田。金瞳的光芒慢慢收敛,但我知道,它还在,藏在深处,随时可能再涌上来。
远处一声巨响,像是山崩。
一块巨大的石柱从书院西侧轰然倒塌,烟尘冲天而起。紧接着,一道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过街道,直通城门。
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奔跑。
我们谁都没有动。
直到司徒墨低声说:“她的血脉……不再只是继承,而是在重塑规则。”
大地再次震动。
我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