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的温度还在，可呼吸已经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我伏在他胸口，耳朵贴着那片染血的衣料，听见心跳像风中残烛，一下，又一下，慢得让人心慌。
“你说过要我往前走……”我攥紧他的手，掌心压住他冰冷的脉搏，“那你就得睁眼看着我走。”
舌尖一痛，血腥味在嘴里散开。我咬得更深，用疼逼自己清醒。吊坠残片贴在心口，微微发烫。我将手覆上他的手腕，试着把那一丝热流送进去。血脉像是沉睡的河，起初毫无回应，直到我低声念出那个名字——
“陆九玄。”
他手指抽了一下。
古剑嗡鸣着浮起半寸，剑身裂纹中渗出微光。那光不强，却稳稳地落在我掌心，顺着经络往体内游走。我反手扣住他，十指交缠，把最后一股力量推了出去。
金纹从瞳孔边缘爬上来，视野里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星盘的符文在脚下轻轻震动，仿佛被什么唤醒。我们掌心相贴的地方，泛起一圈淡金色的波纹，像水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缓缓扩散。
忽然，那波纹变成了回响。
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沿着手臂奔涌而至，与他的气息撞在一起。不是谁主导谁，也不是单向输送，而是像两股溪水汇入同一道沟渠，自然而然地流转起来。妖力不再暴烈，也不再枯竭，它开始循环，开始共鸣。
星盘猛地一震。
一道粗壮的金光冲天而起，直击空中悬浮的噬魂灯。灯体剧烈晃动，火焰翻滚，下一瞬被狠狠掀飞数丈远，砸在祭台边缘的石柱上，发出一声闷响。司徒烈踉跄后退，手臂上的黑气崩断几缕，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色。
箭雨停了。
风也停了。
只有金光还在流转，一圈圈从我们交握的手蔓延出去，缠绕着星盘边缘的刻痕，像是重新点亮了一条沉寂多年的路。
我低头看他。他的睫毛颤了颤，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但我感觉到了——他回来了，哪怕只是一点意识，也在努力撑着不散。
“这次换我护着你。”我轻声说。
掌心依旧连着，那层金纹没有消散，反而凝成一道浅浅的印记，像是烙下的约定。我慢慢松开手，却发现他指尖还勾着我的袖角，力道很轻，却不肯放开。
这时，身后传来窸窣的动静。
我回头，看见司徒墨正撑着地面坐起来。他脸色苍白，额上有冷汗，但眼神清明。九条狐尾没有显现，身上的妖纹彻底消失了，可他并没有倒下。
他望着我们，目光落在两人仍相连的手上，怔了一瞬。
“那种光……”他喃喃道，“小时候梦里见过。”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慢慢站起身。他脚步还有些虚浮，却一步步朝星盘走来。经过陆九玄身边时，他顿了顿，看了眼那柄悬在半空的古剑，又看向我。
“我记得一件事。”他说，“很久以前，在一片星海之下，有人对我说：‘若有一日你迷失，便循此音而来。’”
我心头一跳。
那是我的声音。
可我不曾说过。
他闭上眼，似乎在捕捉什么。片刻后，睁开眼，紫眸中的红光已褪尽，只剩下一种近乎澄澈的平静。“不是命令，也不是记忆碎片……是召唤。她不是在控制我，是在等我回来。”
他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铜片。边缘磨损严重，中间刻着一道月牙形的纹路。他盯着看了许久，才缓缓将它嵌入星盘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咔哒一声。
星盘轻微震动，像是回应了什么。那铜片融进石缝，不留痕迹，而原本黯淡的一圈符文，竟重新亮了起来，泛着柔和的银光。
“这是我藏了好久的东西。”他低声道，“本来以为是信物，现在才明白，它是钥匙。”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和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身影重合了——披着夜色站在高塔之上，手持断刀，背对满天星辰。
“你不是谁的棋子。”我说。
他笑了下，没答话，只是站到了星盘另一侧，与我们形成三角之势。三人围护中枢，气息隐隐相连。
陆九玄仍靠古剑支撑站立，胸膛起伏微弱，但呼吸比之前稳了些。他的手垂在身侧，指尖还沾着血，却慢慢抬了起来，虚虚按在星盘边缘。金光顺着他的掌心流入符文，没有中断。
我知道他听得到我们说话。
我也知道，他还醒着，哪怕只有一丝神志，也在坚持守住这一线生机。
远处，噬魂灯卡在石柱裂缝中，灯焰忽明忽暗，像是被刚才那一击伤了根本。司徒烈站在阴影里，右手搭在左臂旧伤上，眼神阴沉地盯着我们三人。他没有立刻动手，也没有退开，像是在等什么。
风卷起灰烬，在祭台中央打着旋。
我伸手抹去脸上的血污，掌心残留的金纹仍在发烫。体力早已透支，右臂旧伤裂开，渗出血丝，可我不敢停下。只要这股共振不断，星盘就不会熄灭，陆九玄就不会彻底沉下去。
司徒墨忽然开口：“你们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真正的血脉链接，不是靠力量叠加，而是心念同频。”
我转头看他。
“就像现在。”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一道极细的银线自丹田升起，缠绕指尖，“我能感觉到你们的节奏。不是命令，也不是服从……是同步。”
我伸出手，覆上星盘中枢。金光再次涌动，顺着三人的位置流转一周，最终回到起点。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一声遥远的钟响，来自地底深处，又像是从天外传来。
陆九玄的手指动了动。
古剑嗡鸣，剑尖指向司徒烈所在的方向。
那人终于动了。他缓缓抽出腰间短刃，刀身漆黑如墨，边缘泛着暗红光泽。他一步步走来，脚步沉重，每一步落下，地面都裂开细微的纹路。
我没有退。
司徒墨站直身体，双拳微握。
陆九玄的指尖，一滴血落下，砸在星盘符文中央。
金光骤然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