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滴在岩地上,还没散开,就被一阵风卷进石缝。
我收回手,把掌心那道爪形伤痕往袖口里藏了藏。司徒墨靠在墙边喘气,脸色比刚才更白,左臂的布条已经湿透。陆九玄站在我们前方半步,剑没出鞘,但手指一直贴着剑柄。
水道尽头有光透进来,是灰蒙蒙的晨色。外面林子静得反常,连鸟叫都没有。
“不能再拖。”我说,“他们烧了祭坛,一定会在主道设伏。”
陆九玄点头:“走快了容易踩线,走慢了等同送死。只能一步步试。”
司徒墨撑着墙站起来,声音哑:“我知道一条岔路,但绕得太远,来不及赶在他们合围前脱身。”
“不用绕。”我从怀里摸出几张焦黑的符纸残片,边缘还带着未燃尽的灰烬,“昨晚那些符纸,不是全烧了。它们写的指令不完整,可纹路还在。”
我把残片摊在地上,吊坠垂下来,琥珀微光轻轻扫过那些扭曲的刻痕。记忆里浮现出垃圾堆中拆过的废弃机关——那种靠血气识别身份的锁芯,最怕的就是假信号混淆逻辑。
“这阵法认的是黑帮的人。”我指着残片上的一处回环纹,“只要让它的‘眼睛’看错人,就能骗它放行。”
陆九玄蹲下来看了一眼:“你是说,用他的血冒充敌方印记?”
我转头看向司徒墨:“借你一滴血。”
他没说话,只是割破指尖,一滴血落在我掌心。我将血抹在金纹边缘,吊坠微光随之渗入皮肤,像是把那股妖力缓缓揉进了自己的脉络。我能感觉到它在游走,带着某种熟悉的压迫感,就像昨夜寒铁匣里传出的声音。
“成了。”我低声说,“现在它以为我是‘自己人’。”
我起身,往前走了三步,在地面一块凸起的石板上轻轻踩下脚印。脚底传来一丝震动,像是某种机关被轻微唤醒,又迅速沉寂下去。
“核心在前面那块碑底下。”我说,“他们把阵眼藏在通行必经之路的正中央,逼人硬闯。”
陆九玄站起身,目光扫向林口。远处树影间立着一座半塌的石碑,表面覆满青苔,隐约能看到几道刻痕组成的符文圈。
“我去引开注意力?”司徒墨靠在树旁,呼吸仍不稳。
“不用。”我把剩下的符纸残片收好,又撕下一块衣角,“这次不是躲,是反过来用他们的陷阱。”
我快步走向石碑,脚步轻而稳。走到离碑三步远时,我停下,将最后一片残片贴在碑背阴面,然后用指甲蘸了点血,在背面画了一道逆向导流纹。这是我在废品堆里学来的土办法——把报警器的输出端接反,让它一响就炸自己人。
做完后我退到陆九玄身边,低声道:“等他们进来,你就动手。”
他微微颔首,剑刃无声滑出半寸,寒气凝在空气中。
我们退回林边掩体后,静静等着。
不到半盏茶功夫,前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五名黑袍人从两侧林道包抄而来,手持长弓,箭矢泛着暗绿色光泽。为首那人戴着铁面具,腰间挂着一枚完整的黑帮令牌。
他们走到石碑前停住,一人上前检查地面痕迹。
“有新脚印。”他说,“三个方向都有,刚留下的。”
面具人冷笑一声:“逃不了多远。传令,压上去。”
五人呈扇形踏入阵区,脚步踩在特定石板上,发出轻微咔哒声。
就是现在。
我抬手一扬,掌心金纹猛地灼烫起来。吊坠微光一闪,逆向纹路瞬间激活。
整片地面剧烈震了一下。
石碑下方喷出数十道黑烟,紧接着,密林四壁的机关槽齐齐打开,一支支毒箭呼啸而出。箭头原本该对准闯入者,可在导流纹的作用下,所有箭矢在离弦刹那调转方向,直扑那五名黑袍人。
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两人当场倒地,手臂和肩头插满毒箭,抽搐几下便不动了。另三人慌忙举盾格挡,可箭雨密集,盾牌很快被穿透。一人脸颊中箭,黑色血液顺着嘴角淌下,整个人跪倒在地。
只有那面具人反应极快,翻身后跃,避开了第一波袭击。但他落地时脸色骤变——他发现这些箭矢追踪的是他们身上的气息,而不是固定路线。
“阵法被人动了手脚!”他怒吼,“散开!别聚在一起!”
可已经晚了。
第二轮机关启动,更多的箭从高处射下,角度刁钻。剩下三人还没跑出十步,就被钉在树干上,像猎物般挂着。
面具人咬牙,拔刀在手,眼神凶狠地扫视四周。
我知道他在找我们。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从掩体后走出,站在空地上,右手抬起,掌心金纹清晰可见。
他果然盯住了我,眼中杀意暴涨。
“观星族的杂种!”他低吼,“你还敢露面!”
他不再犹豫,提刀冲来。
风卷起落叶,他的速度极快,刀锋划破空气,直取我咽喉。
我没有后退。
就在他距我只剩三步时,手腕一翻,从袖中甩出一把匕首——那是昨夜从营地顺来的,刀柄还沾着干涸的血。
寒光掠过晨光。
匕首旋转着飞出,精准贯穿他的眉心。
他冲势未减,又往前跑了两步,才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与此同时,陆九玄剑气爆发。
古剑全数出鞘,一道凌厉剑芒横扫而出,将空中尚未落下的残余毒箭尽数卷落。箭矢钉入地面,排列成一道弧形屏障,根根直立如林。
林间重归寂静。
我站在原地,没动。匕首的冷意似乎还缠在指间,掌心金纹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什么。
陆九玄走过来,捡起地上的黑帮令牌,看了一眼,收入怀中。他又检查了几具尸体,确认无活口后,才转身看向我。
“你早就计划好了?”他问。
“不算计划。”我低头看着自己掌心,“只是知道他们会来,也知道他们依赖什么。既然他们靠阵法杀人,那就让他们死在自己的规矩里。”
司徒墨慢慢走过来,脚步有些虚浮。他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那排钉在地上的毒箭,忽然笑了声。
“你胆子不小。”他说,“拿我的血去骗阵法,就不怕真把我供出去?”
“我改了识别逻辑。”我抬头,“现在它认的不是你这个人,是你父亲那一脉的气息。你早就不属于他们了。”
他沉默片刻,只说了句:“下次提前说一声。”
陆九玄走到石碑前,用剑尖撬开底部石板。下面藏着一个小铁盒,里面是一叠未启用的毒箭图纸和一张布防简图。
他展开图看了看,眉头皱起:“主道之后还有三重埋伏,分别通向蛇谷、暗河和孤峰。”
“孤峰?”我走近看了一眼,“那是初代圣子残念所在的地方。”
“他们不会让我们活着走到那里。”陆九玄收起图纸,“但我们现在也不能停。”
司徒墨靠在一棵树旁,左手按着伤口,额角渗出冷汗:“再往前,就是密林最窄的一段。两边都是陡坡,最适合伏击。”
“那就让他们伏。”我弯腰从尸体身上解下一把短弓,又抽出几支毒箭,“我们没有退路,但他们也不知道,陷阱是可以掉头咬人的。”
陆九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将古剑重新归鞘。
我站在主道中央,身后是倒下的刺客,面前是延伸进深林的小径。晨风吹过,带起一丝血腥味。
我抬起右手,金纹边缘的爪印仍在隐隐发热。
前方林影晃动了一下。
一只乌鸦从树梢飞起,翅膀拍打声划破寂静。
我握紧了手中的短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