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贾玦一夜未睡,正对着那副地图出神。
“国公爷!”张岳将厚厚一摞账本和一份名单,重重地放在了书案上,“幸不辱命!京城所有大粮行背后的金主,全都在这了!”
贾玦转过身,拿起那份名单。
名单的最上面,赫然是两个名字:裕亲王,康亲王。
往下,还有一长串宗室亲王、国公侯爵的名字。
这些人,几乎囊括了京城里除了贾家之外,所有老牌的勋贵势力。
“好,好得很!”
贾玦看着名单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眼神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这些人,平日里享受着朝廷的俸禄,占据着大量的土地和财富,不思报国也就罢了。
如今国难当头,他们不想着为国分忧,竟然还敢在背后捅刀子,发国难财,甚至想用百万百姓的性命来当他们政治博弈的筹码!
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国公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张岳问道,他已经有些迫不及不及了,“要不要直接带人去抄了他们的王府?”
“不急。”贾玦将名单放下,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盘根错节,势力庞大。
虽然他手上有证据,但光凭这些账本,还不足以将他们一网打尽。最多只能治他们一个“囤积居奇”的罪名,罚点钱,不痛不痒。
要想彻底弄死他们,必须得让他们犯下无可辩驳的死罪!
而现在,他们正在一步步地,自己往死路上走。
贾玦要做的,就是再推他们一把。
“让粮价继续飞。”贾玦的声音很平静,“他们不是想买吗?让他们买。告诉我们的人,暂时收手,静观其变。”
“是!”张岳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领命。
仅仅三天时间,神京城的米价,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彻底失控了。
从最初的一斗五十文,到一百文,再到三百文,最后,直接飙升到了五百文!
足足暴涨了十倍!
一斗米五百文,这是什么概念?
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天至少要吃掉两升米,一个月下来,光是吃饭,就要花掉三两银子。
而京城里一个普通的劳工,辛辛苦苦干上一个月,工钱也不过一两银子。
这一下,天塌了。
整个神京城,彻底陷入了混乱。
买不起米的人们,开始变卖家当。
当铺门口排起了长龙,昔日珍爱的首饰、衣物,如今只为换取几升能活命的粮食。
但很快,家当也卖光了。
饥饿,像一头看不见的猛兽,开始吞噬这座繁华的都城。
街头上,抢粮的,打架的,随处可见。
富户人家的大门被砸开,里面的粮食被一抢而空。
粮铺的门板被拆掉,老板和伙计被打得头破血流。
妇人的哭嚎,孩子的啼哭,男人的怒吼,混杂在一起,让这座昔日的天子之都,宛如人间地狱。
五城兵马司和京营的士兵疲于奔命,到处弹压,但根本无济于事。
抓走了一批,又涌上来更多。
法不责众,当饥饿的百姓汇聚成洪流时,任何法律和秩序,都显得苍白无力。
……
荣国府内,气氛也是一片愁云惨淡。
贾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天下,是要乱了吗?”
他身为工部员外郎,也算是个朝廷命官,但面对如此大的乱局,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王夫人倒是没那么担心天下大事,她心疼的是自家的银子。
眼看着米价一天一个样,她立刻下令,全府上下,所有人的口粮,全部缩减一半!
“如今这世道,外面多少人连饭都吃不上了,我们府里也要节省着些。能省一点是一点。”她在管家们面前,说得理直气壮。
这一命令下去,整个贾府怨声载道。
......
国公府内。
林黛玉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凋零的竹叶,心里一阵阵地发慌。
她不担心自己吃不饱。
国公府的用度,自然不是荣国府能比的。
贾玦早就吩咐下去,不管外面怎么样,府里女眷们的吃穿用度,一概照旧,不许有半点克扣。
她担心的,是贾玦。
这场粮荒,来得如此凶猛,背后明显有人在操纵。
整个京城,现在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而贾玦,就坐在这火药桶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
百姓们指望着他这个“救世主”来拯救他们。
朝堂上的官员们,等着看他如何收场。
而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更是巴不得他粉身碎骨。
他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紫鹃。”黛玉轻声唤道。
“姑娘,奴婢在。”紫鹃连忙上前。
“你去……你去国公府那边打探一下,”黛玉的脸上满是忧色,“看看……看看玦哥哥他……还好吗?”
“姑娘放心吧,”紫鹃劝慰道,“国公爷是做大事的人,这点风浪,难不倒他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依言去了。
可没过多久,紫鹃就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为难。
“怎么样?”黛玉急切地问道。
紫鹃摇了摇头:“姑娘,国公府的亲兵说,国公爷下了严令,这几日闭门不出,谁也不见,让咱们不要去打扰。”
黛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连她也……不见吗?
是夜,当贾玦还在书房的地图前,推演着最后一步计划时,门房的管家匆匆来报。
“国公爷,府外……薛家的大姑娘,宝钗姑娘,深夜求见。”
......
“宝妹妹?”
贾玦有些意外。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而且是在这个全城都人心惶惶的节骨眼上。
他沉吟片刻,说道:“让她到书房来。”
“是。”管家领命退下。
没过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薛宝钗在丫鬟莺儿的陪伴下,走进了书房。
她今天穿了一袭半新不旧的月白色素裙,头上只簪了一支简单的银钗,脂粉未施,却更显得她肌肤莹润,气质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