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大厅。
这是一个挑高超过十米的巨型厅堂,水晶吊灯如瀑布般垂落,照亮下方数十张赌台。轮盘飞速旋转,骰子在绒布桌面弹跳,纸牌被纤长的手指翻开。空气里混杂着香水、雪茄、酒精和人类兴奋的汗味。
侍者托着香槟穿梭其间,女郎穿着缀满亮片的短裙在赌台间起舞,墙角的乐队演奏着慵懒的爵士乐。
一切都很奢华,纸醉金迷,像是电影中的场景。
但陆沉星却看见了别的东西。
在轮盘赌台边,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人正放声大笑,将一堆筹码推向“红色”——他手腕上的声望值在陆沉星眼中闪烁:【2850】。而在他背上,好像有一团阴影,双手正往他的脖子方向掐,但在快要触碰到对方的瞬间好像被什么东西伤到了似的,发出无声的尖叫后就迅速消散了。
他的出现只有几秒,瞬间就消散了,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
陆沉星移开视线,走向兑换处。
“筹码兑换的最低额度是100声望。”柜台后的女人妆容精致,笑容标准得像画上去的一样。
陆沉星调出面板,将100声望全部兑换成淡蓝色的晶片筹码。
“祝您好运。”女人嘴上说着祝福,眼神里却没有任何祝福的意味。
陆沉星没有立刻下注。她在赌场里缓步穿行,观察着周围的人。
轮盘赌台边,一个年轻女孩因为连续押中两次“红色”而兴奋尖叫,声望从【150】瞬间飙升至【400】,但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肩膀越来越酸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一样。
西北方向区域,一个老者冷静地要牌,停牌,声望稳步攀升至【600】。他每次赢牌时,桌下的阴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样,在他脚下蠕动。
百家乐台边爆发争吵,两个男人因为下注的分歧几乎要动手——他们的声望值也在激烈情绪中剧烈波动,周围的空气开始出现细密的涟漪,仿佛有看不见的观众在喝彩。
“太戏剧了……”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刚兑换好的淡蓝色筹码,陆沉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但她不打算立刻参与。
她走向赌场边缘的吧台,点了杯冰水。调酒师是个沉默的年轻人,动作娴熟却面无表情,手腕上的声望值显示为【0】。
零声望?
陆沉星多看了他一眼。调酒师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眼皮——那双眼睛是罕见的深灰色,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两人对视三秒。
调酒师先移开视线,继续擦拭酒杯。
陆沉星端起冰水,靠在吧台边继续观察。十分钟后,她注意到赌场东侧有个小门,门上挂着“私人牌局·声望500以上可入”的牌子。
门开了条缝。
透过缝隙,她瞥见里面是张圆桌,围坐着五个人。其中两人手腕上的声望值超过【2000】,泛着刺眼的蓝光。他们正在玩一种没见过的卡牌游戏,桌中央正堆着大量筹码。
陆沉星的目光本能地被吸引向圆桌正上方——
那里什么也没有。
至少,肉眼看去,只有天花板垂下的水晶吊灯和缓缓旋转的换气扇叶片。
但她的皮肤表面却瞬间爬满细密的寒意,【阴影亲和】被动触发,头皮发麻,脑海响起尖锐报警——那里有东西。是一种扭曲了空间的存在。它像一团看不见的漩涡,贪婪地吮吸着房间里的某些东西。
当一名玩家因为拿到好牌而瞳孔微微扩张,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时,陆沉星感觉到那无形之物猛地膨胀了一下,从玩家身上抽取出一缕看不见的东西。
当另一人因下注失误而额头渗出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抽搐时,无形之物又轻轻震颤,同样吸走他身上不知名的东西。
桌边的玩家们却对此毫无所觉。他们大笑、咒骂、紧咬牙关、吞咽口水,所有的情绪都被放大,变得格外夸张、戏剧。他们的眼神炽热到不正常,仿佛这场赌局不再是游戏,而是生死搏杀,是唯一值得投入全部生命的舞台。
就在她试图集中精神,用【阴影亲和】去感知那东西更具体的形态时。
她感觉到了,那东西注意到她了。
陆沉星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门突然关上了。
一个穿着暗红色西装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前,恰好挡住了刚才的门缝位置。他约莫四十岁,面容温和,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但那双眼睛却给人不一样的感觉,无波无懒的目光恰好对上陆沉星脸上还未来得及收敛的惊悸。
“小姐,这里需要500声望才能进。”男人的声音彬彬有礼,“您还差得远。”
陆沉星看向他的手腕:【3100】。
“我只是好奇。”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淡,甚至带上一点被冒犯的不悦,仿佛只是一个误入的普通乘客。
“好奇是好品质。”男人脸上的笑容深了些,眼角的细纹堆叠起来,却并未让眼神显得柔和半分,“但在这艘船上,好奇需要资本。我是雅布什,古董商人。如果您能在今天内将声望提升到500,我可以考虑邀请您参加明晚的私人牌局——那儿的奖励,可比外面这些小儿科丰厚得多。”
他递出一张名片,上面用烫银字体写着“雅布什”和一个房间号——216。
“那么,”雅布什微微颔首,姿态无可挑剔,像是中世纪向女士告别的绅士,“期待您的好消息,小姐。祝您好运。”
说完,他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握住那扇刚刚关上的门的黄铜把手,轻轻一旋,推门而入。
在门扉开启又合拢的刹那间隙,陆沉星再次瞥见了屋内的一角——圆桌边,一个背对着门的玩家正激动地站起,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对着对面的人大声吼着什么,脖子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而圆桌正上方,那无形之物似乎欢愉地颤动了一下,贪婪地吸食着这突如其来爆发的愤怒。
门彻底关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