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崔一阵阴笑,挥动手中的白骨杖,咧开嘴,露出两排泛黄的尖牙,嘴角几乎要裂到耳根:姓梁的,今晚就让你成为我这白骨杖的养料,助我炼化这百鬼煞气,修成不死之身!”
话音未落,纸人崔左手猛地往肩上的灰布包一探,五指翻飞间,一沓黄澄澄的纸钱便被他抓了出来。
那些纸钱并非寻常祭祀所用,上面用狗血混着朱砂画满了扭曲的符文,符文边缘还泛着一层乌沉沉的光泽,显然是浸过坟土、养过鬼气的邪物。
“看我的——万钱索魂阵!”
纸人崔厉喝一声,手臂猛地一扬,劲风裹挟着纸钱呼啸而出。
哗啦啦——
无数张纸钱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操控着,瞬间铺满了整个巷子的上空。
它们不再是轻飘飘的模样,反而像是被淬了寒冰的刀片,边缘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缕缕黑色的阴气从纸钱中渗出来,与巷子里的煞气融为一体,那些纸钱顿时像是活了过来,发出“呜呜”的鬼哭之声,齐刷刷地朝着梁红飞射而去。
“哈哈哈……”
纸人崔看着漫天飞舞的纸钱雨,发出一阵阵癫狂的狂笑,那笑声尖锐刺耳,惊得老槐树上的夜鸦扑棱棱乱飞,“此阵一成,魂飞魄散!任你有通天本事,今日也难逃一死!”
纸钱如蝗,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转瞬便到了梁红眼前。
可梁红却只是站在原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看着那些扑面而来的“刀片”,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有点意思。这邪阵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像样几分。”
话音落,右手往布囊里一探,指尖夹着四张明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用朱砂绘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图腾,正是——烈火符。
梁红手腕翻转,周身法力缓缓运转,指尖泛起淡淡的金光,猛地将四张烈火符抛向头顶,口中低喝一声:“四象烈焰阵……起!”
嗡——
四道金光骤然炸开,刺得人睁不开眼。
烈火符像是被点燃的火炬,瞬间腾起熊熊烈焰。
那火焰并非寻常的赤红,而是带着金芒的炽白,烈烈燃烧着,竟在梁红周身形成了一道高速旋转的火墙。
青龙摆尾,掀起燎原之火;白虎咆哮,荡开阵阵热浪;朱雀振翅,洒落点点火星;玄武蛰伏,镇守阵心不动。
四道神兽虚影在火焰中若隐若现,发出低沉的嘶吼,四象之力交织缠绕,将那火墙淬炼得如同铜墙铁壁。
轰轰轰!
纸钱与烈焰相撞的瞬间,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连炸响。
那些堪比刀片的纸钱,一碰到炽白的火焰,便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化为飞灰。
一缕缕黑烟从火墙上腾起,伴随着阵阵凄厉的惨叫,竟是那些附着在纸钱上的冤魂,被烈焰灼烧得魂飞魄散,连一丝残魂都没能留下。
漫天的纸钱雨,不过片刻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满地的灰烬,在火光的映照下缓缓飘散。
纸人崔脸上的狂笑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死死地盯着梁红周身的火焰,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尖声道:“四象烈焰阵!你一个开医馆的,怎么会失传的阵法?!”
他不信邪,猛地将白骨杖往地上一顿,口中念念有词,晦涩难懂的咒语从他牙缝里挤出。
霎时间,他周身的黑气翻涌得更加厉害,像是烧开的沸水,滚滚不绝,连他的青布长衫都被黑气浸透,变得乌漆墨黑。
灰布包里的纸钱,源源不断地被他掏出来,撒向空中。
这一次的纸钱,比之前更多、更密,符文的红光也更加浓郁,几乎要将整个巷子都染成血色,阴气更是厚重得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给我破!”
纸人崔目眦欲裂,脖颈上青筋暴起,厉声嘶吼。
密密麻麻的纸钱如同潮水般涌向那道火墙,撞击声此起彼伏,震得巷子两侧的墙壁簌簌发抖,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砖石。
这一次,烈焰阵终于扛不住了,炽白的火焰开始剧烈摇晃,四象虚影发出痛苦的哀鸣,火墙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隐隐有了摇摇欲坠的迹象。
梁红眉头微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能感觉到,纸人崔的阴气远比他想象的要浑厚,这万钱索魂阵竟是以百鬼之力为引,若是再这样耗下去,四象烈焰阵迟早会被攻破。
梁红看了看冷笑一声,拔出一枚银针捏在手中。
那银针约莫三寸长,针尾刻着繁复的八卦纹路,正是他爷爷传下来的——八法神针。
梁红深吸一口气,周身法力凝聚运转,灌注在指尖的银针上,银色的光芒越来越盛,竟在昏暗的巷子里亮起了一道刺眼的光,连周围的阴气都被这光芒逼退了几分。
“八法神针,烧山火!”
梁红手腕一振,银针如一道破空的流光,带着焚山煮海的磅礴气势,对着纸人崔疾射而去。
纸人崔正全神贯注地催动纸钱,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直到那道银光刺破黑气,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来到面前,他才猛然惊醒,瞳孔骤然收缩。
“不好!”
纸人崔脸色大变,来不及多想,猛地将白骨杖横在身前,试图挡住这致命一击。
叮——轰隆!
银针与白骨杖相撞的瞬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股强大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巷子里的青石板被震得四分五裂,碎石飞溅。
白烟滚滚而起,将纸人崔的身影彻底笼罩。
待白烟散尽,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白骨杖顶端的骷髅头,竟像是被重锤砸过一般,寸寸碎裂,惨白的骨片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响彻整条巷子,惊得远处的犬吠声此起彼伏。
纸人崔踉跄着后退数步,捂着胸口,嘴角猛地喷出一口紫黑色的血液,那血液落在青石板上,竟“滋滋”地冒着白烟,将石板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气息也萎靡到了极点,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连站立都有些困难。
“师兄!你怎么样?”
一道急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只见一个和纸人崔穿着相似的枯瘦汉子,拄着一根乌木拐杖,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那拐杖通体漆黑,杖身刻着密密麻麻的阴文,正是纸人崔的师弟——纸人李。
他快步走到纸人崔身边,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他,眼神警惕地盯着梁红,眼底满是忌惮。
佐道人看到此,也连忙走了过来。
他走到纸人崔面前,一言不发地掏出一颗通体赤红的丹药,丹药上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却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气。
纸人崔看着那丹药,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丹药,塞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热的气流瞬间涌遍全身,让他萎靡的气息稍稍恢复了一些。
“走!”
佐道人声音低沉,只说了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纸人李不敢怠慢,和佐道人一起,架起受伤的纸人崔,转身就往巷口跑去。
三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只留下满地的白骨碎片、纸钱灰烬,以及那依旧弥漫在巷子里的,淡淡的血腥味与硫磺味。
梁红站在原地,看着三人消失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他能感觉到,那个佐道人的身上,有着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远比纸人崔要恐怖得多,那气息阴冷诡谲,不似正道,也不似旁门,倒像是……来自九幽之下的魔物。
低头看了看掌心的八法神针,银针上的光芒已经黯淡了不少,显然这一击,几乎耗尽了他大半的法力。
梁红轻轻吁了口气,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珠,目光落在街口那扇虚掩的木门上,眸色深沉。
推开医馆的大门,天色已经接近大亮,梁红倒了一杯热水,坐在医案后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