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银白星芒如同爆发的超新星核心,瞬间吞噬了厉惊寒的全部感官。那不是温和的传送光晕,而是狂暴的、失控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扯成基本粒子的空间乱流!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星痕”内甲核心处那枚“虚空星髓”在疯狂燃烧,释放出远超承载极限的磅礴能量,这股能量粗暴地撕开了原本就不稳定的空间结构,将她蛮横地投入了一条未知的、充满混沌与撕裂感的通道。
身体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又像被投入了搅拌时空的磨盘。若非“星痕”内甲在最后关头自主激发出全部防护能量,若非“寂灭之棺”虚影与“源初之火”投影本能地护持住她的心脉与神魂核心,若非坚韧到极致的意志死死锁住最后一点清明,她恐怕早已在这狂暴的传送中被分解、同化、归于虚无。
饶是如此,伤势也沉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强行冲破假死丹、硬撼“虚空湮灭阵”余波、被灰衣长老的护盾反震、再加上此刻这狂暴的空间撕扯……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件布满裂痕、即将彻底破碎的瓷器。经脉寸寸断裂,脏腑移位,骨骼不知碎了多少,左肩那道旧伤更是彻底崩裂,鲜血早已浸透了内甲与衣衫。更麻烦的是,侵入体内的阴毒(来自百鬼楼“毒心使”)、空间乱流侵蚀以及“虚空湮灭阵”的残余法则冲突,数股破坏性能量正在她体内肆虐,蚕食着所剩无几的生机。
“星辉琼浆”的药力早已耗尽,生之匙命核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仅能维持着最核心区域不灭。破军星力微弱如风中残烛。“死之钥”烙印与“寂灭之棺”虚影在抵御了湮灭阵冲击后,也陷入了深沉的沉寂。
意识在剧痛与虚无的边缘反复沉浮,黑暗如同潮水,一次次试图将她彻底淹没。
不能昏过去!昏过去,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厉惊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破早已血肉模糊的舌尖,尖锐的刺痛让她精神猛地一振。她竭力调动着残存的神念,尝试感知周围,试图弄清楚自己被抛向了何方,又会坠向何处。
传送通道内一片混沌,只有扭曲的光影与狂暴的能量乱流。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漫长如年,前方混沌的尽头,骤然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空间乱流的……暗红色光芒?
那光芒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荒芜与死寂感。
下一刻,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感觉自己被通道狠狠地“吐”了出去,如同被巨人随手丢弃的垃圾,翻滚着坠向那片暗红光芒的源头。
“轰!!!”
又是一次沉重的撞击!身体与某种坚硬、冰冷、布满砂砾的地面狠狠接触,冲击力让她再次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淤血,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意识终于支撑不住,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
寒冷,刺骨的寒冷,混杂着沙粒摩擦皮肤的粗糙触感。
厉惊寒的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海底的石头,许久,才被这无处不在的寒冷与疼痛,一点点地拉回现实。她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黯淡的、仿佛永恒笼罩在血色黄昏下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朽与血腥气味,以及……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死寂”。
这里不是虚空坟场,也不是天璇大界域外围的星陨带。
她挣扎着,试图动弹一下手指,全身立刻传来如同被无数刀刃凌迟般的剧痛,尤其是胸口与左肩,仿佛有烙铁在里面燃烧。喉咙腥甜,又是一口血沫涌出。
她勉强侧过头,打量周围。自己正半埋在一片暗红色的、仿佛浸透了干涸血液的砂砾之中。不远处,散落着一些巨大而扭曲的、不知名生物的森白骸骨,骸骨上缠绕着破败的布条或锈蚀的金属碎片。更远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些低矮的、如同坟冢般的土丘,以及一些倾斜插在地面的、残缺不全的黑色石碑。
这景象,竟有几分眼熟……
她猛地想起!在幽陨古域,穿越“血火古道”、抵达寂之祭坛之前,曾经过一片类似的、布满葬碑的荒芜之地!只是这里的气息更加衰败,更加……接近“终结”。空气中游离的死寂道韵精纯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万物归墟后的“空”,连荒芜都谈不上,更像是“存在”被彻底抹去后留下的“背景板”。
难道……那失控的传送,又将她送回了幽陨古域?但似乎又不是之前到过的任何区域,更像是古域更深处,或者某个与之相连、却更加隐秘的死寂空间?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发沉。幽陨古域本就是大凶绝地,深处更是禁忌。以她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流落于此,无异于宣判了死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必须先处理伤势,恢复一丝行动能力,否则随便来点什么东西,都能要了她的命。
她试图调动神念,探查储物法器,取出丹药。但神念刚离体,便感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晕厥。识海受创不轻,神识运转艰涩。她只能凭借微弱的肉身感知,艰难地挪动右手,一点点摸索向腰间的储物袋。
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动全身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汗水混合着血水,浸湿了身下的砂砾。终于,指尖触碰到了储物袋粗糙的表面。
她凝聚起仅存的一丝法力,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探入储物袋。不能出错,否则可能连最后一点补给都取不出来。
先找到了仅剩的半瓶“星辉琼浆”。她颤抖着拔开瓶塞,将里面粘稠如蜜、泛着星光的液体,一点点倒入口中。清凉而磅礴的药力瞬间化开,如同久旱逢甘霖,滋润着近乎干涸龟裂的经脉,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与修复力。药力重点流向心脉与丹田,稳住最核心的生机。
紧接着,她又找到几枚疗伤与恢复法力的高阶丹药,一股脑服下。药力在体内化开,与“星辉琼浆”一同作用,总算勉强压制住了伤势的恶化趋势,也让她的意识更加清醒了一些。
做完这些,她已精疲力尽,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砂砾中,感受着药力缓慢修复着破损的身体,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死寂,绝对的死寂。除了风声在土丘与石碑间穿梭发出的呜咽,再无其他声响。空气中那精纯的死寂道韵,此刻却成了她疗伤的“助力”。掌心的“死之钥”烙印在沉寂中,似乎开始本能地、缓慢地吸收着这些同源的气息,带来一丝微弱的凉意,竟能略微抚平经脉的灼痛,甚至对体内那几股异种能量产生了一丝压制。
而丹田深处,“寂灭之棺”的虚影,在感应到如此精纯的寂灭环境后,也似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活性,散发出冰寒的死寂道韵,与烙印一起,内外调和,加速着伤势的稳定。
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若在其他地方,如此沉重的伤势,恢复起来将困难十倍。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厉惊寒如同最耐心的伤者,一点点地、艰难地重新凝聚起溃散的法力,修复着断裂的经脉。生之匙命核在药力与同源寂灭环境的双重滋养下,也开始重新散发出微弱的翠绿光华,虽然依旧黯淡,却已不再继续衰弱。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恢复了一丝勉强坐起的力气。她挣扎着,背靠一块冰冷的黑色石碑残骸,盘膝坐好,开始正式运功疗伤。
功法运转极其滞涩,每一次周天循环都带来巨大的痛苦。但她咬牙坚持,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混沌的生死太极图在丹田内艰难旋转,调和着“源初之火”、“寂灭之棺”、生之匙与破军星力,缓慢地转化着药力与吸收来的死寂道韵,修补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在这片死寂的荒原上,没有日月更替,唯有永恒黯淡的血色天光。厉惊寒如同化作了另一座石碑,一动不动,唯有周身极其微弱的气息,在缓慢而坚定地回升、稳固。
偶尔,她会因为伤势的剧痛或心魔的侵袭(灰衣长老的背叛、绝境中的挣扎)而气息紊乱,冷汗涔涔,但总能凭借坚韧的道心重新稳住。
终于,在感觉伤势恢复了约莫一成,有了基本的自保与行动能力后,她停止了深层次的入定。
必须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何处,并找到离开的方法。此地绝非久留之地,且不说环境本身的危险,万一灰衣长老或其他追兵寻来(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不得不防),以她现在的状态,绝无幸理。
她站起身,虽然依旧虚弱,脚步虚浮,但总算能够行走。环顾四周,这片荒原似乎无边无际。她选择了距离最近、也是最高大的一座黑色石碑走去。
石碑高达三丈,通体漆黑,材质非石非玉,表面光滑如镜,却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靠近时,能感觉到一股更加凝练的寂灭气息自碑体散发出来。掌心的烙印与体内的“寂灭之棺”虚影,对此碑产生了清晰的共鸣。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碑面。
冰凉刺骨。下一刻,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流,顺着指尖涌入她的识海。
并非具体的文字信息,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指向性的“认知”?
这片地域的名称为——“归寂原”。是幽陨古域最核心、最接近“归墟”法则投影的“寂灭之地”边缘。是“守墓人”一脉在彻底沉眠或进行某种终极仪式前,最后徘徊与准备的场所。
信息中还夹杂着一幅极其模糊的、关于“归寂原”内部大致区域划分与几个关键“节点”位置的“地图”感。其中一个节点,似乎标注着“归墟裂隙观测点”?
同时,一个更加重要的信息浮现:在“归寂原”的深处,存在一条极不稳定的、周期性出现的“虚无脉流”,这条脉流有极小的概率,可以将符合条件的“寂灭承载者”,随机抛射到与“归墟”法则有深切联系的某些“现世”节点附近。但这意味着巨大的风险,脉流本身极其危险,且落点完全随机,可能是绝地,也可能是……某个正在发生剧变的关键之地。
这是离开此地的可能途径!也是巨大的赌博!
厉惊寒收回手,望着眼前沉默的黑色石碑,眼神复杂。这石碑,似乎是“归寂原”的路标与信息碑,只对身负特定寂灭权柄的存在开放。
灰衣长老的陷阱,意外的传送,竟将她送到了这里……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牵引?
她不知道。但眼下,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深入“归寂原”,找到那条“虚无脉流”,赌那一线离开的生机。
她不再犹豫,辨明石碑“地图”感中标注的、通往“归墟裂隙观测点”的方向(那里似乎是深入原野的必经之路,也靠近脉流可能出现的区域),迈开依旧虚浮却坚定的步伐,向着那片更加深沉、更加未知的死寂荒原深处,蹒跚而去。
血色黄昏般的天空下,渺小的身影,孤独地走向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身后,只留下一串浅浅的、很快便被风沙掩盖的足迹。
归途依旧渺茫,但至少,前方有了一个微茫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