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岭的黎明，是被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唤醒的。
战斗虽然结束了，但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成千上万具碎裂的尸体堆积在荒原上，黑色的血水汇聚成河，在晨曦下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如果不及时处理，这些携带剧毒和虫卵的残骸，将会酿成一场比战争更可怕的瘟疫。
“这味道……比俺家那放了三年的咸鱼还要冲鼻子。”
铁牛捂着口鼻，手里拿着一把大铁铲，看着眼前那一座座黑色的“肉山”，愁得直抓头皮，“王妃娘娘，这么多烂肉，咱哪怕是挖坑埋，也得挖个把月啊。”
“不能埋。”
林晚的声音从厚厚的口罩后传来，显得闷闷的，“埋进土里，毒素会渗透进地下水，到时候方圆百里的水源都废了。必须烧，而且要彻底净化。”
她转身，指着身后那几口刚刚架起来的巨大铜釜。
铜釜下烈火熊熊，里面正熬煮着一种粘稠的、呈现出暗红色的液体。这是她利用昨晚收集的尸液样本，连夜改良出的“强效清洁剂”——代号“净化一号”。
“这是……化尸粉？”萧景珩走过来，看着那翻滚的红汤，眉头微皱。
“比化尸粉更烈。”
林晚用长柄铁勺搅动着药液，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我在里面加了高浓度的强酸和氧化剂，还混入了大量的雄黄和艾草精油。”
“它不仅能把尸体化成水，还能杀灭所有残留的虫卵和毒菌。”
“来人，装车！”
随着她一声令下，一桶桶“净化一号”被装上了简易的喷洒车（改装自农用的水车）。
“滋——！”
当暗红色的药液喷洒在尸堆上时，瞬间腾起了一阵白色的酸雾。那些原本坚硬如铁的怪物尸块，就像是滚水泼在雪地上一样，迅速消融、瓦解，最后变成了一滩滩冒着泡的黑水。
黑水流过的地方，草木瞬间枯萎，但也彻底断绝了瘟疫的根源。
大军就这样一边推进，一边“洗地”。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但也干干净净。
……
虽然解决了战场卫生问题，但摆在众人面前的，还有一个更大的难题——雁门关。
这座天下第一雄关，此刻就像是一头盘踞在北方的巨兽，死死扼守着大周的咽喉。高耸入云的城墙上，隐约可见黑影绰绰，不知道还藏着多少“不死士兵”，或者更可怕的东西。
“强攻不行。”
中军帐内，萧景珩指着地图上的险要关隘，神色凝重，“雁门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如果是以前，还可以用云梯和冲车。但面对这种满身是毒的怪物，肉搏战就是送死。”
“只要让它们靠近城墙，哪怕是被砍下来的脑袋，也能咬死我们的登城士兵。”
众将领沉默了。昨晚的惨烈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想再跟那种怪物贴身肉搏。
“既然地面冲不过去……”
林晚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了帐篷角落里那盏昨晚没用完的孔明灯上。
“那我们就……飞过去。”
“飞？”萧景珩一愣，“你是说昨晚的毒烟战术？可是今天的风向变了，是侧风，孔明灯飘不准。”
“不，不是飘。”
林晚站起身，眼中闪烁着疯狂而迷人的光芒。
“是可以控制的‘飞’。”
“昨晚的孔明灯只能随风飘荡，是一次性的。但如果我们把灯做得再大一点，下面吊个篮子，里面坐上人……”
“只要控制好火候，再加个简易的‘舵’……”
她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带着吊篮和燃烧器的球体结构。
“这就是……热气球。”
“热气球？”
众将领面面相觑，像是听天书一样。人还能在天上飞？那不是神仙吗？
唯有萧景珩，看着林晚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怀疑，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需要什么？”他问。
“大量的丝绸，要密不透风的那种。还有桐油，竹篾，以及……敢死队。”
林晚看着萧景珩，“因为这东西一旦升空，如果不小心被火箭射中，或者火候没控制好……”
“那就是个巨大的火球，上面的人，尸骨无存。”
“我上。”
萧景珩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行！”林晚立刻反对，“你是主帅，怎么能……”
“正因为我是主帅，这第一飞，必须是我。”
萧景珩打断了她，语气不容置疑，“而且，只有我有足够的轻功。万一出事，我还能跳下来。”
他看着林晚，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笑意。
“再说了，我的王妃造出来的东西，本王若是都不敢坐，以后还怎么让将士们卖命？”
……
两个时辰后。
枯骨岭上，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用上百匹最好的蜀锦缝制而成的巨型气囊，表面涂满了桐油和胶水以保证气密性。下面吊着的不是竹篮，而是一个轻便的藤条战车，四周挂满了装有“净化一号”和火油弹的陶罐。
“点火！”
萧景珩站在藤篮里，一身轻甲，手扶栏杆，宛如即将御风而行的天神。
“呼——！”
巨大的燃烧器（林晚用铜管改造的喷火装置）喷出蓝色的烈焰，热浪滚滚涌入气囊。
原本瘫软在地的巨大气囊慢慢鼓胀起来，像是一头苏醒的巨兽，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地面。
“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地面的士兵们仰着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他们眼中，这已经不是兵器，而是神迹！是王妃娘娘请来的天兵天将！
“稳住！控制火门！”
林晚站在地面上，手里紧紧攥着令旗，手心里全是汗。虽然理论上可行，但这毕竟是第一次载人实战。
热气球越升越高，渐渐稳定在离地百丈的高空。
萧景珩站在高空之上，俯瞰着脚下的大地。那种视野的开阔感，让他胸中豪气顿生。
他看到了蜿蜒的长城，看到了如蝼蚁般的士兵，更看到了远处雁门关内那如同蚁穴般密集的黑色身影。
“果然还有很多。”
萧景珩冷笑一声，从藤篮里取出一面红色的令旗，向着地面挥动。
“全军听令！”
“投石车，准备！”
“热气球编队，升空！”
随着他的命令，地面上另外十几个稍小一些的热气球也陆续升空。每个气球上都载着两名精锐的神射手和投弹手。
这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空军”。
“目标，雁门关外围阵地！”
“放！”
“呼呼呼——！”
地面上，几十架重型投石车同时发威。巨大的石块呼啸而出，但这石块外面包裹着浸透了火油的草绳，落地即燃。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热气球编队也飘到了敌军阵地的上空。
“扔！”
萧景珩一声令下。
无数个黑点从天而降。
那不是石头，而是装满了“净化一号”的陶罐，以及特制的“开花弹”（里面装满了铁钉和火药）。
“轰！轰！轰！”
雁门关外围的几座卫城和烽火台，瞬间陷入了一片火海。
那些原本躲在战壕和掩体后面的“不死士兵”，面对来自头顶的打击，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陶罐碎裂，红色的药液飞溅。
“滋啦——”
强酸腐蚀皮肉的声音，在爆炸声中显得格外刺耳。那些不怕刀砍的怪物，在“净化一号”的洗礼下，纷纷化为脓水。
“吼——！”
一个体型硕大的缝合怪试图举起巨石砸向天空，但下一秒，一颗精准的火油弹直接砸进了它那张开的大嘴里。
“嘭！”
闷响过后，缝合怪的脑袋像个烂西瓜一样炸开，黑色的火焰从它体内喷涌而出，将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
这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这就是“降维打击”。
当你的敌人还在用爪子和牙齿撕咬的时候，你已经飞在天上往下扔炸弹了。这种战斗，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神了！真是神了！”
铁牛带着地面部队，跟在轰炸区后面推进。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结果他们只需要负责补刀和喊“666”就行了。
“王妃娘娘，您这脑子到底是咋长的？”铁牛看着不远处正在指挥投石车校准方位的林晚，眼神里全是崇拜，“这要是早生个几百年，咱们大周早就统一天下了！”
林晚没有理会铁牛的马屁，她的目光始终盯着天空中那个最大的热气球。
那里有她的丈夫，她的爱人。
“小心风向！”她低声喃喃，“别飘太远……”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祈祷，萧景珩并没有贪功冒进。在摧毁了外围所有的防御工事后，他果断打出了返航的旗语。
热气球缓缓下降，最终平稳地落在了一块清理出来的空地上。
“夫君！”
林晚第一个冲了上去，也不顾萧景珩身上沾染的烟火气，一把抱住了他。
“吓死我了……以后这种事，让别人去好不好？”
萧景珩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他反手搂住林晚，大笑出声：
“痛快！真是痛快！”
“这种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的感觉，简直让人着迷！”
他看着不远处已经是一片火海的雁门关外围，豪气干云。
“外围已经扫清了。”
“接下来，就是把那个躲在乌龟壳里的缩头乌龟，给揪出来！”
……
雁门关，地下宫殿。
“轰隆隆——”
头顶传来的爆炸声，震得大殿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
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袍人，死死盯着面前的一面铜镜。铜镜里，映照出的正是外面的惨状——漫天的“飞灯”，如雨点般落下的“天罚”，以及溃不成军的不死军团。
“飞天……他们竟然能飞天……”
面具人的声音在颤抖，那是愤怒，更是恐惧。
他引以为傲的蛊术，精心培育的怪物，在那种蛮不讲理的“空中打击”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这不可能！这不合常理！”
“那个女人……那个林晚，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猛地一挥手，将铜镜打翻在地。
“尊主……”
一个黑衣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外围阵地全丢了……大周的军队已经推到了关下……投石车正在轰击城门……咱们……咱们怎么办？”
“慌什么？！”
面具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转过身，看向那个沸腾的血池。
血池中，那个吸收了“皇极霸体”和“万蛊之王”的怪物，此刻已经停止了躁动。
它静静地悬浮在血水中，全身覆盖着金色的鳞片，肌肉虬结，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常规手段既然不行，那就只有……”
面具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打开城门。”
“什么？！”黑衣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尊主，打开城门……那大周军队岂不是……”
“我说，打开城门！”
面具人阴恻恻地笑了。
“把他们放进来。”
“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在野外，他们的飞灯厉害。但到了这地下宫殿里……”
他指了指血池中的那个金色怪物。
“这里，是我的主场。”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
“唤醒‘它’。”
随着面具人的一声令下，血池周围的机关被启动。
无数根粗大的管子插入了血池，暗红色的液体被抽出，水位缓缓下降。
那个沉睡的金色怪物，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股恐怖的气息，如同实质般的冲击波，瞬间横扫整个地宫。
“咔嚓！”
坚硬的岩石地面，裂开了一道道缝隙。
真正的boSS，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