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一片安静。
王建国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找上门来了。
他还没开口，旁边的赵远就忍不住了，他补充道。
“王站长，这事儿……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它有点邪门。”
“我们发现，雷达重启，跟我们台长打喷嚏有关系！”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个没忍住的惊呼。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陈梦吉去而复返，正扒着门框，眼睛瞪得溜圆。
她刚刚把数据调取任务交给同事，正准备回来看看情况，没想到就听到了这么劲爆的内容。
“真的假的？真的是打喷嚏？”
陈梦吉一脸的不可思议，脱口而出。
“就是网上说的那个？一打喷嚏就重启？”
赵远看到有人信，顿时找到了组织，连连点头。
“对对对！就是这样！比遥控器还准！”
“我们试了好几次了，百试百灵！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陈梦吉听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目光转向自己的舅舅，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
“看吧！我就说！邪乎得很！”
王建国的脸，黑得能拧出水来。
他狠狠瞪了陈梦吉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让陈梦吉脖子一缩，讪讪地闭上了嘴。
王建国这才转向秦业，语气凝重。
“秦工，这事非同小可。”
“气象台是我们的一级保电单位，你们那边出了问题，就是我们工作的失职。”
“你放心，只要能查出问题，我们发电站百分之百全力配合！”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态度非常明确。
秦业点了点头，对王建国的态度还算满意。
但他敏锐地注意到，刚才王建国瞪向那个年轻女技术员的眼神，虽然严厉。
但似乎……缺少了点上下级之间应有的距离感。
反而更像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恨铁不成钢。
而那个叫陈梦吉的女孩，明明只是个普通技术员，却敢在这种场合随意插话。
王建国也只是瞪一眼就完事了。
这关系，不一般啊。
秦业心里闪过一丝念头，但没表现出来。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王站长，感谢您的支持。”
“我希望能立刻去你们的实际发电机组和输配电系统，进行现场检查。”
听到这个要求，王建国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川字。
“去实际基地？”
他面露难色，解释道。
“秦工，不是我不想配合。”
“你也知道，我们这是发电站，所有的大型机组现在都在满负荷运转，给整个安城供电。”
“按照安全规定，运行中的设备是绝对不能随意打开检查，更不能说停就停的。”
“这要是想停机检修，我得提前一个星期打报告，层层上报，等市电力局的批文下来才行。”
“直接去现场检查，困难很大。”
谢志远也在一旁帮腔。
“是啊，秦工，老王说的都是实情。”
“发电站不比我们变电站，牵一发而动全身，流程非常严格。”
秦业的表情没有变化。
“我理解规定。”
“但问题是，电脑模拟的数据是完美的。”
“可现实中的设备会有老化、损耗、以及各种意想不到的外部干扰。”
“故障，往往就出现在这些不完美的地方。”
王建国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他抬起头，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这样吧，秦工。”
“我们发电站有一个1比1的模拟基地，所有的线路布局、设备型号、控制系统，都和实际机组那边一模一样。”
“是专门用来做员工培训和故障演练的。”
“要不，我先带你们去模拟基地？”
“那边的设备可以随便你们怎么测试，甚至可以模拟各种极端情况。”
“如果模拟基地能复现问题，那不就找到根源了吗？”
这个提议听起来合情合理。
先在安全可控的环境里排查，是标准的流程。
赵远和谢志远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可秦业却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不行。”
“王站长，我再说一遍，模拟环境是找不出问题的。”
“如果模拟线路就能查出问题，那你们发电站自己的系统早就该报警了。”
“根本等不到我们找上门。”
他的话，直接戳中了要害。
王建国的脸色有些难看。
秦业继续说道。
“打个比方，这就好比医生看病。”
“我现在跟您说，病人可能是心脏出了问题。”
“您却让我去看一个完美的人体模型，说这个模型的心脏跟病人的一模一样。”
“可问题是，模型是死的，人是活的。模型不会生病，但人会。”
“我要看的，是那个正在‘生病’的病人，而不是健康的模型。”
这番比喻，让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就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梦吉，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王建国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也有他的苦衷。
“秦工，你的意思我懂。但规矩就是规矩！”
他的声音也硬了起来。
“我身为站长，首先要对整个发电站的安全负责，对整个安城的电力供应负责！”
“在没有确凿证据，没有上级批文的情况下，我绝不可能让你去动正在运行的核心机组！”
“这是我的底线！”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一个要打破规矩，直捣黄龙。
一个要坚守程序，稳扎稳打。
双方的立场都无比坚定，谁也不肯退让。
秦业看着王建国，语气平静，但说出的话却分量十足。
“王站长，气象预警连续中断三天，造成的影响有多大，您比我清楚。”
“现在每一分每一秒，可能都有市民因为得不到及时的天气信息而造成损失。”
“如果因为我们的程序问题，导致故障迟迟不能解决，这个责任，谁来负？”
“是你，还是我？”
“还是说，我们一直在这里争论，等到天上开始下刀子了，再来谈规矩？”
秦业的话，字字句句都敲在王建国的心上。
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但他更知道违规操作的后果。
一旦出了安全事故，他这个站长第一个被撸掉，甚至可能要负刑事责任。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里又气又有点佩服。
这小子，年纪不大，胆子和魄力却不小，三言两语就把他逼到了墙角。
“我说了，先去模拟基地！”
王建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如果模拟基地查不出任何问题，我再想办法，向上级申请，带你去实际基地！”
“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秦业毫不示弱地迎着他的目光。
“去模拟基地可以，纯属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