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进入第五日,范围逐渐深入西山腹地。
这里林木更加茂密蓊郁,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粗壮的藤萝如同怪蟒般缠绕着古老的树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潮湿腐殖质气息,以及某种属于原始丛林的、未知而危险的气味,连光线都变得幽暗昏沉,只有偶尔几缕顽强的阳光如同利剑般刺透层层叠叠的枝叶,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晃动不止的光斑。
宫寒渊似乎对某种传闻中隐匿于此的罕见猎物——或许是一头通体雪白的灵狐,或许是一只凶猛异常的彪——志在必得,亲自带着一队最为精锐彪悍的东厂番役和几名眼神锐利、经验丰富的追踪猎手,执意深入这片人迹罕至、连当地猎户都视为禁地的原始山林。
沈怜星依旧被要求如同影子般随行,那“以防不测”的理由,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而讽刺。
马蹄踏在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厚厚落叶层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沙沙声,仿佛是踩在了某种巨兽的脊背之上。
四周异常安静,静得可怕,连平日里聒噪的鸟鸣声都稀少了许多,仿佛所有的生灵都预感到了危险而选择了蛰伏,只有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带着阴冷寒意的山风,持续不断地吹过古老树梢,发出如同呜咽般的低啸,更添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与不安。
沈怜星小心翼翼地控着马,紧紧跟在大队人马之后,精神高度紧张,纤薄的脊背绷得笔直。
她不像那些久经沙场、对山林习性了如指掌的番役,对这片陌生的、充满未知的原始环境缺乏了解,这种死寂般的静谧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危险信号,让她本能地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安,握着缰绳的手心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下意识地更加留意着道路两旁的植被,这既是她作为医者习惯性的观察,也是一种在危险环境中寻求熟悉慰藉的本能。
突然,她的目光被不远处一株生长在一块巨大青苔岩石背阴处的奇特植物牢牢吸引。
那植株不高,约莫半尺,形态独特,几片叶片呈诡异的暗紫色,仿佛凝结的淤血,而叶脉却是异常清晰的银白色,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冽光泽,与周围深绿色的背景形成强烈反差,格外显眼。
“那是……‘幽昙罗叶’?”
沈怜星心中猛地一动,呼吸都为之急促了几分。
她曾在师父墨千秋那本被视为不传之秘的珍本医典中见过此物的详细记载与图形,描述其极为罕见,多生于至阴至寒之地,本身有剧毒,触之即溃烂,但若炮制得法,以特殊手段去除毒性,却是几种解毒奇方中不可或缺的君药!
对调理母亲苏氏体内积年沉积、缠绵难愈的诡异毒素,或许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她瞬间忘记了周遭无处不在的危险,一股强烈的、难以抑制的采集欲望如同岩浆般喷涌而上,淹没了理智的预警。
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遇!
她见前方大队人马并未停留,依旧在追踪手的引导下缓慢向前移动,嘈杂的马蹄声和偶尔的低语掩盖了她的动作。
她心一横,悄悄勒住马缰,刻意落后了几步,与队伍拉开一小段距离。
她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尽量轻缓,将马拴在一旁一株低矮却坚韧的小树树干上,随即快步走向那株诱人而危险的“幽昙罗叶”。
她蹲下身,从随身携带的、内衬特制的锦囊中取出用于采集珍贵药材的小巧玉铲和密封性极好的玉盒,屏住呼吸,准备小心挖掘,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损伤了这株可能关乎母亲性命的奇药根茎。
就在她的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即将触碰到那暗紫色叶片基部的刹那——
“嗖!”
一道细长的、色彩斑斓得近乎妖异的影子,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鬼魅,从那植株茂密根部的枯叶败絮中猛地弹射而起!
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残影!
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张开带着致命毒液的獠牙,直扑沈怜星裸露在外的、白皙纤细的手腕!
是蛇!一条体型不大,但三角形的头颅、颈部膨起、周身鳞片呈现出艳丽而警告意味十足的红、黄、黑环状花纹的毒蛇!
它显然将这位靠近它隐藏领地的不速之客视作了致命的威胁,毫不犹豫地发动了雷霆般的攻击!
事发突然,距离太近,近乎贴面!沈怜星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蛇口中闪烁着寒光的尖锐毒牙和急速吞吐的猩红信子,能闻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腥膻!
“啊——!”
一声短促而充满了极致惊恐的尖叫,不受控制地从她因极度恐惧而痉挛的喉间溢出。
她下意识地想要缩手后退,但身体却因这猝不及防的袭击和极度的惊吓而僵硬如同石雕,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动作都比思维慢了致命的一拍!
眼看那淬着剧毒的獠牙,就要狠狠吻上她腕间那层薄薄的、泛着青色的血管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