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秋风里，已经带上了几分肃杀的寒意。
距离昌明“凌云”全球发布会，只剩下最后七天。
整个东方体育中心周边，已经被昌明的安保团队围得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外界对于这场发布会的猜测已经到了顶峰，有人说周致远要发布飞行汽车，有人说昌明要收购某个欧洲老牌车企，各种离谱的谣言满天飞。
但在位于浦东临时指挥部的会议室里，气氛却诡异地安静。
孙晓峰手里捏着一份沉甸甸的黑金信封，手指在上面那个烫金的“凌云”Logo上反复摩挲，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看着坐在对面正在慢条斯理喝茶的周致远，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忍住。
“周总，这……这玩意儿发出去，咱们可就把天给捅破了。”
孙晓峰的声音有点发干，他干了一辈子营销，哪怕是上次那个“真相说明会”也没让他这么心惊肉跳过，
“咱们以前虽然也刚，但那都是被动反击。
这回……这回可是指着人家鼻子骂娘啊。”
周致远放下茶杯，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但深处却藏着刀锋般的锐利。
“老孙，你觉得这叫骂娘？”
周致远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陆家嘴三件套，语气淡然，“我这叫‘唤醒’。”
“唤醒？”孙晓峰苦笑，“我看是‘挑衅’还差不多。
一千份邀请函，定向发送给最近三个月内刚刚提了宝马3系、奔驰c级、奥迪A4L的车主。
而且还要包往返头等舱、包五星级酒店……这预算砸下去是一回事，关键是这信里的内容……”
孙晓峰重新打开那封信，看着上面那行字，只觉得头皮发麻。
【感谢您选择了旧时代的经典。
现在，我们诚邀您，亲眼见证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无论您是否认同，这都将是您离未来最近的一次。】
这就差直接指着人家鼻子说：“哥们儿，你刚花三十万买了个老古董，是个大冤种”了。
“这帮bbA的车主，那是出了名的爱面子、讲圈层。”
孙晓峰担忧道，“咱们这么搞，会不会适得其反，让他们产生逆反心理，甚至联合起来黑我们？”
“我要的就是他们的逆反。”
周致远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老孙，你要明白一个道理。
爱的反面不是恨，是遗忘。”
“如果他们对我们不屑一顾，那才是最大的失败。如果他们愤怒、他们不服、他们想来现场看我的笑话……那我们就赢了一半。”
周致远走到孙晓峰面前，拍了拍那个黑金信封，发出一声脆响。
“这是我给bbA准备的‘特洛伊木马’。
也是我给那五十万还在犹豫的用户，下的一剂猛药。”
“发吧。用顺丰特快，我要明天早上，这就出现在那一千个‘幸运儿’的餐桌上。”
……
次日清晨，北京，朝阳区某高档小区。
李明刚把那辆崭新的宝马325Li停好，锁车时还特意回头多看了一眼。
虽然现在网上都在喷宝马降价割韭菜，但他心里还是美的。
不管怎么说，这是蓝天白云标啊。
那是他从大学时代就种下的梦。
而且这回优惠了八万多，落地才二十六万出头，这性价比还要什么自行车？
他哼着小曲回到家，刚进门，媳妇就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你的快递，顺丰特快，看着挺高级的。”
李明有些纳闷，自己最近没买什么贵重东西啊。
他拆开快递袋，一个质感极佳的黑金礼盒滑了出来。
礼盒表面采用了类肤质的涂层，摸上去温润如玉，正中间只有一个极简的云纹Logo，在灯光下流转着暗哑的光泽。
“霍，这包装，哪家奢侈品啊？”
李明好奇地打开盒子。
里面没有产品，只有一张同样质感的黑色卡片，和一张……机票行程单？
他拿起卡片，烫金的字体映入眼帘。
读第一句的时候，李明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因为被称作“经典选择”而产生的优越感笑容。
【感谢您选择了旧时代的经典。】
但读到第二句，他的笑容僵住了。
【旧时代？】
李明的眉毛瞬间竖了起来。
几个意思？我这刚提的新车，才跑了不到五百公里，还没过磨合期呢，你就说我是旧时代？
一股无名火瞬间从心底窜了上来。
这就像是你刚娶了个漂亮媳妇，正摆酒席呢，突然有人跑过来说：“兄弟，你这媳妇虽然贤惠，但这长相气质已经是上个世纪的审美了，来看看我们家的新款吧。”
这谁能忍？
“昌明汽车？周致远？”李明看着落款，冷笑一声，“一个造老头乐起家的暴发户，现在也敢教我做事了？”
他正准备把这晦气的玩意儿扔进垃圾桶，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那张行程单。
【北京首都——上海虹桥，海南航空hU760x，头等舱。】
【入住酒店：上海宝格丽酒店，外滩景观房，两晚。】
李明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虽然是个中产，但也还没富到把宝格丽酒店当快捷酒店住的地步。那一晚可是好几千大洋啊，再加上往返头等舱……这一套下来，少说也得两万块钱。
这昌明……是不是疯了？
为了请我去挨骂，花两万块钱？
“老公，这是什么呀？”媳妇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睛瞬间亮了，“宝格丽酒店？天呐，听说那里的下午茶超难订的！你要去上海出差吗？”
李明看着媳妇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张充满挑衅意味的邀请函，心里的火气和诱惑在疯狂打架。
去？那是给人家当猴耍，去听人家怎么贬低自己的爱车。
不去？这可是实打实的两万块钱福利啊！而且……
“无论您是否认同，这都将是您离未来最近的一次。”
这行字像是有魔力一样，勾着他心里的那点好奇。
他想知道，这个周致远，这个把五菱都干趴下的年轻人，到底哪来的底气，敢在一个刚提了宝马的车主面前，说出这种狂妄的话？
“去！为什么不去！”
李明一咬牙，把邀请函拍在桌子上，“我就要去看看，他嘴里的‘新时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要是不能说服我，老子当场就在直播间喷死他！”
……
同样的一幕，在全国一千个家庭里上演。
这一千个人，是经过昌明的大数据系统精心筛选的。他们年轻、活跃、有消费能力，且大多数是各个车友群、论坛里的Koc。
他们的情绪，在收到邀请函的那一刻，经历了从愤怒、不屑，到好奇、纠结，最后到一种带着“找茬”心态的期待。
当天下午，汽车之家的宝马3系论坛、奥迪A4L论坛直接炸锅了。
有人晒出了邀请函的照片，配文充满了火药味：
【昌明这是飘了吧？给我发这种东西？说我买的3系是旧时代？行，票我领了，到时候我就开着我的3系去现场，我看你怎么圆！】
底下的评论区瞬间盖了几千楼。
“卧槽，楼主牛逼，我也收到了！这昌明真是财大气粗啊，头等舱加宝格丽，这是下了血本啊！”
“这哪里是请客，这是鸿门宴啊！这是要把咱们bbA车主骗过去杀猪啊！”
“杀猪？我看是自取其辱！一群开惯了德系底盘的人，能看得上他那国产电车？我赌五毛，现场绝对翻车！”
“带我一个！我也想去看看热闹，虽然没收到邀请函，但我准备买张黄牛票去现场嘘他！”
舆论的风暴，正如周致远预料的那样，以一种极具争议性的方式迅速扩散。
#昌明挑衅bbA车主#、#旧时代还是新时代#、#价值两万的邀请函#等话题，迅速冲上了微博热搜。
这种“拉踩”式的营销，虽然招致了不少骂声，但也成功地将“凌云”发布会的关注度，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就连那些原本对国产车毫无兴趣的豪华车主，此刻也都在讨论：这个昌明，到底有什么底牌？
……
上海，昌明临时指挥部。
看着后台监控数据里那飙升的热度曲线，孙晓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冲周致远竖起了大拇指。
“周总，这招‘攻心计’，绝了。现在的热度，比咱们花一个亿投广告还要高。”
“但这可是双刃剑啊。”孙晓峰话锋一转，语气凝重，“这一千个车主，那是带着火药桶来的。要是咱们的产品哪怕有一点瑕疵，或者稍微有点撑不起‘新时代’这三个字，这帮人能把东方体育中心的顶棚给掀了，回头在网上一喷，咱们口碑就崩了。”
周致远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
台风“梅花”刚过，上海的天空还有些阴郁，但这并不影响这座城市的繁华与躁动。
他转过身，看着孙晓峰，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一种猎人看到猎物即将入网时的兴奋。
“老孙，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容易被转化吗？”
孙晓峰愣了一下：“犹豫不决的人？”
“不。”
周致远摇了摇头，“是那些刚做完决定，却隐隐觉得自己可能选错了，需要拼命找理由说服自己的人。”
“那些刚买了降价宝马的人，看似捡了便宜，其实心里都在打鼓。他们在担心减配，在担心那是过时技术，在担心被身边开电车的朋友嘲笑。”
“他们的愤怒，其实是虚张声势，是在掩饰内心的不安。”
周致远走到会议桌旁，拿起那个刻着“星火永燃”的钥匙扣，轻轻抛了一下。
“我要做的，就是当着他们的面，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让他们亲眼看到，他们紧紧抱着的那个‘旧时代’，在真正的‘未来’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只有彻底击碎他们的骄傲，才能在废墟上，建立起对昌明全新的信仰。”
“这，就是我的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