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岭北三十里,浑善达克沙地边缘。
铁木真在溃败中收拢残部,三万余人马在沙地与草原交界处扎营。这是片背靠沙丘的洼地,易守难攻。营中篝火稀疏,士气低迷如残冬的枯草。
“大汗,斥候来报,华军追击前锋距此不过二十里。”木华黎疲惫地禀报,左臂缠着的绷带渗出血迹。
铁木真坐在毡毯上,用布擦拭着卷刃的金刀。三日来,他率部且战且退,但华军如跗骨之蛆,咬得很紧。更可怕的是,华军似乎总能预判他的撤退路线,几次伏击都险象环生。
“让将士们饱餐一顿,今夜向北转移。”铁木真声音沙哑,“不能再走大路,穿沙地,过坝上,绕道漠北。”
“大汗,沙地缺水,我军粮草...”博尔术欲言又止。
“总比被华军全歼强。”铁木真抬眼,眼中血丝密布,“本汗征战三十年,从未如此狼狈。林冲...好个林冲!”
正说着,营外突然骚动。铁木真皱眉出帐,只见许多士卒仰头望天,窃窃私语。夜空无月,但北方天际隐约有几点红光缓缓飘来,如鬼火般明灭不定。
“那是什么?”木华黎眯眼细看。
红光越来越近,渐渐显出轮廓——那是五六个巨大的球形物体,下方悬着吊篮,吊篮下火光熊熊。它们借着北风,缓缓飘向蒙古大营上空。
“长生天显灵了?”有士卒跪地祈祷。
铁木真心中却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征战半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那红光、那飘浮的巨物,绝非自然之象。
“备战!全员戒备!”
同一时刻,北方五里外,沙丘后。
林冲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手中千里镜对准夜空中的红光。身后,沈括正指挥着几十名天工院匠人操作着最后几个“天灯”。
“陛下,首批六具已升空,正飘向敌营。”沈括兴奋中带着紧张,“按风向风速,半刻钟后即可抵达。”
这是天工院耗时两年研制的秘密武器——“飞天神火”。原理很简单:以丝绸、桐油、鱼胶制成巨大球囊,下方悬吊篮,篮中设火盆加热空气,球囊便能升空。吊篮中载有特制的“轰天雷”和火油罐,点燃引信后投下,便是从天而降的灾厄。
“此物当真可靠?”韩世忠仍有疑虑。他亲眼看着那些匠人点火升空时,有一具因火势过猛,在半空烧成火球坠落。
“韩将军放心。”沈括指着空中,“你看,它们飞得很稳。今夜北风稳定,正是天赐良机。”
林飞在一旁补充:“末将已派三千精骑埋伏在敌营北侧,一旦空袭成功,立即突袭。”
林冲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些缓缓飘移的红光。若成功则重创蒙古残军,甚至可能击杀铁木真;若失败,不过是损失几个工匠、一些物料。但意义远不止于此,他要让草原铭记:华夏不仅有地上的铁骑,还有天上的神兵。
蒙古大营上空,三百丈高处。
吊篮中,天工院匠作都头李二紧紧抓着篮沿,脸色煞白。他本是太原城的灯笼匠,三年前被征入天工院,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飞上天。下方,蒙古大营的篝火如星点散布,人影如蚁。
“李都头,到位置了!”同篮的年轻匠人颤声提醒。
李二深吸一口气,看向篮中的沙漏——细沙将尽,计算的时间到了。他点燃火折,凑近第一个“轰天雷”的引信。引信嘶嘶燃烧,他抱起沉重的铁壳炸弹,奋力掷出吊篮。
铁壳翻滚着坠落,三息之后——
“轰!!!”
震天动地的爆炸在蒙古大营中心响起。火光冲天,气浪掀翻了三顶大帐,数十名蒙古兵在睡梦中粉身碎骨。
“敌袭!敌袭!”
蒙古大营瞬间炸锅。士卒们惊恐地冲出营帐,却找不到敌人。直到有人指向天空:“天上!敌人在天上!”
这时,第二、第三颗炸弹接连落下。一发落在马厩,战马惊嘶,挣脱缰绳狂奔;一发落在粮车旁,点燃粮草,火势迅速蔓延。
“放箭!放箭射那些妖物!”有将领嘶吼。
弓箭手慌忙挽弓,但箭矢升至百丈便力竭坠落,离那些飘浮的巨物还差得远。有勇敢的骑士策马追赶,可“天灯”随风飘移,马匹如何追得上风?
铁木真大帐前。
一颗火油罐在十丈外炸开,飞溅的火油点燃了帅旗。亲卫拼命扑打,铁木真却仰头死死盯着夜空。他终于看清了——那不是神迹,是华军的武器!林冲竟能让人飞上天,从空中攻击!
“散开!全军散开!不要聚在一处!”他厉声下令。
但命令在混乱中难以传达。更多的“天灯”飘来,更多的炸弹、火油罐如雨落下。有一具“天灯”似乎失控,拖着火光直直坠向中军大帐——
“保护大汗!”
木华黎、博尔术同时扑上,将铁木真压在身下。下一刻,巨大的火球在十步外炸开,灼热气浪裹挟着铁钉、碎瓷横扫而过。木华黎闷哼一声,背上插进三枚铁钉。博尔术的左腿被碎瓷划开深可见骨的口子。
铁木真被压在最下,只觉左肩一凉,随即剧痛传来——一块灼热的铁片贯穿皮甲,嵌入肩胛。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
“大汗!大汗受伤了!”亲卫惊呼。
这声呼喊在混乱中格外刺耳。许多蒙古兵本已惊恐万状,闻听大汗受伤,最后一丝斗志也瓦解了。
“逃啊!华军有天兵相助!”
“长生天不佑了!”
溃逃如瘟疫般蔓延。士卒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将领们喝止不住,反被溃兵冲散。
沙丘后,华军了望台。
“成了!”沈括激动得声音发颤,“陛下您看,敌营大乱!”
千里镜中,蒙古大营已成人间炼狱。火光处处,人马奔逃,建制全无。更妙的是,几处火势连成一片,将营地分割成数块。
林冲放下千里镜:“传令林飞,率铁鹞军突击。记住,不要恋战,直冲中军,目标铁木真!”
“得令!”
号角长鸣,三千铁鹞军如离弦之箭冲出沙丘。他们不举火把,借着营中火光,直扑混乱的蒙古中军。沿途溃兵望风而逃,偶有抵抗,也被铁流碾碎。
铁木真在亲卫搀扶下刚上马,就见南方烟尘大起,杀声震天。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木华黎,博尔术,你二人各率本部,分两路突围。”他咬牙拔出肩头铁片,鲜血喷涌,“本汗率怯薛军断后。”
“大汗不可!”二将齐声。
“这是军令!若本汗战死,你们要带族人回漠北,积蓄力量,终有一日...咳咳...”
他咳出鲜血,却依然挺直脊背:“终有一日,要让林冲知道,蒙古人...杀不绝!”
“大汗...”二将热泪纵横,重重磕头,然后翻身上马,各率残部向北、向西突围。
铁木真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转身面对汹涌而来的铁鹞军。他身边,只剩八百怯薛军残部,个个带伤,但眼神决绝。
“儿郎们!”铁木真举刀高呼,“让南人看看,什么是蒙古勇士的最后冲锋!”
“呜嗬——!”
八百人,面对三千铁甲洪流,发起了自杀式冲锋。
黎明时分,战斗结束。
沙地上尸横遍野,大部分是蒙古军。铁鹞军伤亡四百余,已是罕有的大胜。林飞在战场中心找到了铁木真的金盔——但不见尸首。
“报!铁木真率百余骑向北突围,韩将军正在追击!”
林冲在亲卫簇拥下踏入战场。他看着那顶沾血的金盔,沉默良久。
“陛下,铁木真肩部重伤,逃不远。”林飞道。
“不追了。”林冲却道,“传令韩世忠,收兵。”
众将愕然。这岂不是放虎归山?
林冲弯腰拾起金盔,弹去上面的沙尘:“铁木真败了,但蒙古未灭。今日全歼于此,漠北各部必拼死复仇。不如放他回去...”
他望向北方,目光深远:“一个重伤败逃的大汗,还能镇住草原多久?待其众叛亲离,我大军再进漠北,可不战而定。”
“陛下圣明!”众将恍然。这是更高明的战略——不只要击败铁木真,要让他从内部瓦解。
朝阳升起,照亮了硝烟弥漫的战场。空中,最后一具“天灯”正缓缓降落,吊篮中的李二在同伴搀扶下爬出,双腿发软,却兴奋得满脸通红。
“陛下!臣...臣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林冲上前,亲手扶起这位胆大的工匠:“李都头今日之功,不亚于斩将夺旗。传旨:天工院所有参与‘飞天神火’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谢陛下!”匠人们激动跪倒。
沈括却忧虑道:“陛下,此物虽利,但受风势所限,难以精准。且一旦敌军知其原理,以火箭射之,极易焚毁...”
“无妨。”林冲笑道,“今日之后,‘天兵’之名将传遍草原。有时候,恐惧比刀剑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