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阳光还没完全透过窗帘，厨房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林清婉穿着那件不太合身的围裙（那是秦墨轩买大了的），正跟平底锅里的第四个鸡蛋较劲。
“这火……是不是有点邪门？”她皱着眉，试图把掉进锅里的一小片蛋壳挑出来，结果手一抖，蛋黄破了。
滋啦——
本来就边缘焦黑的蛋白彻底糊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僵在半空。铲子上的油滴在台面上，她却没反应。
脑子里突然响起了杂音。
滋滋。滋滋。
像老旧收音机没调好频段。
紧接着，一个哭声钻了进来。不是耳朵听到的，是直接在脑子深处炸开的。
坐标：东经35度，肯尼亚草原边缘。
那种恐惧感是冰冷湿润的，像某种小兽被困在陷阱里。
林清婉闭上眼，呼吸稍微重了一点。意识触须像无形的蜘蛛网一样撒出去。
找到了。
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为了追一只蓝蝴蝶，迷失在比她人还高的灌木丛里。四周有鬣狗的味道。
林清婉皱眉。她在网络里迅速搜索附近的节点。
两公里外，有个放羊的大叔正在打瞌睡。
【醒醒。左边两公里。快去。】
她没法直接控制人，只能像阵风一样，在他脑海里推了一把。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想起家里煤气没关一样，让人心慌得坐不住。
大叔猛地惊醒，莫名其妙地心慌，下意识往左边跑去。几分钟后，林清婉“看”到他抱起了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呼。
那股压在胸口的恐惧感消失了。
林清婉睁开眼，长出一口气。
然后她就闻到了一股足以触发烟雾报警器的焦味。
“……操。”
即使是曾经的霸道总裁，此刻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第五个了。”
身后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秦墨轩刚晨跑回来，脖子上挂着毛巾，一身汗味。他走过来，熟练地关火，把那坨不可名状的黑色物体铲进垃圾桶。
“婉婉，虽然我很想鼓励你，但为了咱俩的胃，以后你还是负责吃吧。”
林清婉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刚才……有个小孩迷路了。”
秦墨轩洗手的动作顿了一下。
“肯尼亚？”
“嗯。”
“我就知道。”他擦干手，把一杯热好的牛奶塞进她手里，“去坐着。别在这添乱。”
林清婉乖乖坐在餐桌边，捧着牛奶杯暖手。
但没过两分钟，她的眼神又开始发直。
这次是里约热内卢。一对情侣正在吵架，那股暴躁的情绪像电钻一样钻脑子。男的想摔东西，女的想离家出走。
太吵了。
林清婉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分出一缕精神力，像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把那股火气压了下去。
吵架声变成了低声的道歉。
“林清婉。”
这三个字连名带姓叫出来，说明事情严重了。
秦墨轩端着两盘卖相完美的煎蛋放在桌上，脸色却比锅底还黑。
“莱纳教授说过，你这种高频连接是在烧命。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林清婉回过神，有点心虚地低头喝奶：“就这一次。刚才太吵了。”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前天也是。”
秦墨轩拉开椅子坐下，刀叉切盘子的声音有点大，“你可以屏蔽的。那个旋钮在你手里，你为什么不关？”
“关了。”林清婉小声说，“但我能听见他们在敲门。咚咚咚的。这比听见他们哭更难受。”
就像把一群求救的孩子关在门外。明知道他们就在那，却假装屋里没人。
秦墨轩看着她眼底那圈遮不住的青黑，心里堵得慌。
这哪是当神，这是当全人类的垃圾桶。
“吃饭。”他最后只是硬邦邦地吐出这两个字，把自己盘子里那个煎得最完美的蛋夹给了她。
因为他知道劝不住。
这女人的心看起来硬，其实软得一塌糊涂。
……
晚上，苏雨薇提着两大袋火锅食材来了，进门时差点被地毯绊个狗吃屎。
“哎哟！林总你家这地毯该换了！”
她咋咋呼呼地爬起来，把食材往桌上一堆，“为了庆祝林总入住新居四个月，今晚火锅局！我都切好了，咱们直接涮！”
热气腾腾的火锅，终于给这个有点冷清的房子带了点烟火气。
苏雨薇一边往红汤里下毛肚，一边嘚吧嘚：“现在的进化者社区倒是挺安分，就是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天天投诉说什么隐私被侵犯……也不想想以前他们那是啥日子……”
说着说着，她发现不对劲。
林清婉手里拿着筷子，夹着一片肉停在半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红汤里翻滚的气泡。
“林总？”苏雨薇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肉老了。”
“……嗯？”林清婉猛地回神，筷子一松，肉掉进了汤里，“没……没事。刚才有点耳鸣。”
“耳鸣？”苏雨薇皱眉，“你最近脸色真的很难看。是不是太累了？”
“她不是累，她是把自己当中央空调了。”秦墨轩没好气地给她捞了一勺肉，“多吃点。补补脑子。”
苏雨薇放下筷子，表情严肃起来：“婉婉，你这样不行。你要是垮了，那个网也得崩。你是核心，不是消耗品。”
“我心里有数。”
林清婉刚想辩解，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
不是耳鸣。
是一把冰锥直接扎进了脑浆里。
“呃！”
她手里的碗没拿稳，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婉婉！”秦墨轩和苏雨薇同时跳起来。
林清婉双手抱头，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痛。
那种痛带着极致的寒意，像是有某种黑色的、粘稠的东西顺着神经爬了进来。那不是普通的情绪，那是……死寂。
被剥夺了一切感官的死寂。
“哪……在哪里？”秦墨轩扶住她，声音都在抖。
林清婉咬着牙，嘴唇被咬出了血。她在脑海里疯狂搜索那个黑色的源头。
“东欧……乌克兰边境……废弃化工厂。”
她喘着粗气，金色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是个失败品。万分之八的那种。”
“失败品？”苏雨薇脸色变了，“那种情感缺失者？”
“不……不仅是缺失。”林清婉抓着秦墨轩的手臂，指甲掐进肉里，“他在……他在‘进食’。他在制造恐惧，然后吞掉它们。他在把人当电池！”
“他抓了人……好多人……如果不去，那些人的脑子会被他吸干变成白痴！”
“通知那边的行动队！”秦墨轩立刻掏手机。
“没用！”林清婉挣扎着站起来，腿还在抖，但眼神却冷得吓人，“那是精神攻击。普通人去了就是送菜。我去。”
“你疯了？”秦墨轩把她按回椅子上，“你这路都走不稳！”
“那是我的药造出来的怪物。”林清婉盯着他的眼睛，“秦墨轩，这是我的债。我得去还。”
秦墨轩看着她。
那双眼睛里全是血丝，却亮得惊人。
他太熟悉这个眼神了。每次她要玩命的时候，就是这副德行。
“操。”
他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去拿外套，“苏雨薇，备机。带上那个精神干扰仪。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当个心理安慰也好。”
“你也去？”林清婉愣了一下。
“废话。”秦墨轩把风衣扔给她，“让你一个人去送死？想得美。要么一起去，要么谁也别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