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狱庙的邪阵被破,村里恢复了宁静,但我和阿琪心头的疑云并未散去。接连出现的邪祟事件,背后似乎总有若隐若现的丝线牵连,让人感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我们加强了自身的修行和戒备,同时也提醒王铁军等人留意镇子周边的异常。
日子在看似平淡中又过了几日。这晚,月色尚可,我因白日里绘制符箓耗神过多,腹中有些饥饿,见阿琪已歇下,便未惊动她,独自一人锁好店门,想去街角那家通宵营业的张记馄饨摊吃碗夜宵。
子时已过,街上行人寥寥,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拉扯着长长的影子。初夏的夜风带着一丝暖意,吹拂在身上倒也舒服。我信步走着,思绪还沉浸在白日的符法推演之中。
刚拐过街角,远远已能望见“张记”那盏熟悉的、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暖光晕的煤气灯。可就在这时,我心头莫名一跳,一股极其微弱、却纯正无比的阴寒气息从前方巷口传来!
这气息……并非邪祟,而是……阴司正神特有的秩序森严之感!
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收敛全身气息,隐在墙角的阴影里,凝神望去。
只见前方那条通往老街的昏暗小巷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模糊的身影。
那是两名身穿皂袍、腰挎锁链、手持打鬼棒的鬼差!他们身形凝实,并非虚幻,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幽冥法则波动,正是地府正牌的勾魂使者!
而他们手中那粗大的勾魂索另一端,正锁着一位身形佝偻、面容慈祥、眼神却有些茫然的老奶奶的魂魄!那老奶奶我认得,是住在老街的孤寡老人,张婆婆!她平日以卖些手工鞋垫为生,为人很是和善。
阳寿已尽,鬼差勾魂。此乃天地常伦,我本不该干涉。心中虽有一丝黯然,却也知晓这是天道循环。
我正欲悄然退去,不欲打扰阴差公务。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我愣在当场!
那两名鬼差似乎完成公务,正准备牵引着孙婆婆的魂魄离去。其中一名鬼差,像是心有所感,忽然转头向我藏身的方向望来!他那张毫无表情的鬼脸上,竟似乎微微一动!
紧接着,在我不解的目光中,那名鬼差竟松开锁链,对着我藏身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抱拳,躬身行了一个礼!动作一丝不苟,带着明显的敬意!
他……他能看见我?还向我行礼?
我心中巨震,再也按捺不住,从阴影中迈出一步,显出身形,沉声问道:“尊使……认识我?”
那名鬼差见我现身,并未惊讶,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用那冰冷无波、却清晰无比的幽冥之音回答道:“阳世行走周道长有礼。小的兄弟二人,乃城隍座下勾魂使者。道长身负赏善罚恶司特许令牌,有巡察阴阳之责,我等兄弟在司内名册上见过道长画像与气息记录,故认得。今日执行公务,惊扰法师,还望海涵。”
他的语气平淡,却在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赏善罚恶司特许令牌!名册记录!认得我!
我这才猛然想起怀中那枚沉寂许久的令牌!原来它不仅仅是在危急时刻沟通阴司、护身杀敌的凭证,更意味着我的身份和信息,这特么已然在阴司系统内“备案”了!我惊讶到,以至于这些基层的鬼差,都能认出我来,并持以属下见上官的礼节!
这“阳世行走”的身份,远比我想象的更具分量!
我按下心中波澜,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眼神茫然的张婆婆魂魄,语气缓和了些:“原来如此。尊使执行公务,何来惊扰。这位婆婆一生良善,还望尊使路上多加照拂。”
“道长慈悲。”那鬼差再次躬身,“此老魂魄,生平确有微薄善功,我等自会依律送入善道,道长放心。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说罢,两名鬼差再次向我行了一礼,然后牵引着张婆婆的魂魄,化作两道淡淡的青烟,消失在小巷的黑暗中。那丝阴寒的秩序气息也随之消散无踪。
街道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只有远处“张记”馄饨摊的灯光,依旧温暖地亮着。
我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心中的波澜。
阴司鬼差……竟因一块令牌,对我如此恭敬?这“奕航”的守护,不知不觉间,似乎已与那森严的幽冥世界,产生了千丝万缕、无法割裂的联系。这份“认得”,是便利,是权柄,或许……也是更深的羁绊与责任。
我抬头望了望深邃的夜空,长舒一口气。罢了,福祸相依,顺其自然吧。眼下,还是先去填饱肚子要紧。
转身,向着那盏温暖的灯火走去。身后的夜色,依旧深沉,却仿佛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