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山谷的清晨——如果灵寂之地有清晨这个概念的话——总是从肥姐沈殿霞的“心灵鸡汤小灶”开始。
在工棚东侧一片被特意规划出的区域,肥姐用温暖的意念构筑了一个半开放的能量空间。几把舒适的虚拟靠椅,一张小圆桌,桌上永远摆着一壶热气腾腾(视觉效果)的“宽心茶”——其实是用肥姐的温暖祝福混合了少量纯净文气,模拟出的能抚慰灵魂的温和能量流。
“嚟啦嚟啦,新鲜滚热辣嘅心灵鸡汤,今日系‘唔使惊青’特别版!”肥姐胖乎乎的身影忙前忙后,给每个到来的灵魂递上一杯,“饮咗之后,包你心平气和,乜嘢烦恼都飞走晒!”
陈慧娴是这里的常客。她捧着一杯“宽心茶”,小口小口地啜饮,怯生生的脸上难得露出放松的神情。今天她不是一个人来,身边还跟着梅艳芳和张国荣。
“阿敏,感觉点样?”梅艳芳自己也端着一杯,坐在陈慧娴旁边。
“好……好多啦。”陈慧娴小声说,“肥姐呢度,好暖。好似……好似细个时候,妈咪煲汤等我放学返屋企咁。”
张国荣坐在另一侧,优雅地跷着腿:“系啊,肥姐呢度系全山谷最治愈嘅地方。连星仔咁癫嘅人,过嚟饮完茶都会安静十分钟。”
话音刚落,周星驰的光团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肥姐!救命啊!我要杯‘灵感爆发茶’!我写纪录片剧本写到卡住咗!”
他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吴孟达和陈百祥。吴孟达手里拿着虚拟剧本,上面写满了鬼画符般的字迹(意念显化);陈百祥则在计算着什么,嘴里念叨:“如果加入赌马桥段,收视率会唔会提升百分之……”
肥姐笑呵呵地给周星驰倒了杯淡金色的茶:“呢杯系‘静心创意茶’,饮完之后头脑清醒,但唔会太兴奋。星仔你饮咗之后,保证谂到好桥,但唔会谂到飞天遁地咁夸张。”
周星驰一口灌下,然后愣了三秒:“咦?真系喔!我突然觉得,纪录片嘅开场唔应该系我讲嘢,应该系……一只会讲粤语嘅企鹅做主持!”
吴孟达扶额:“星星啊,灵寂之地边度有企鹅……”
“意念创造啊达叔!”周星驰手舞足蹈,“我哋搵陈生(陈勋奇)整只虚拟企鹅,再搵汤仔用混沌波动教佢讲粤语!保证震撼!”
陈百祥眼睛一亮:“可以!仲可以设赌盘,赌企鹅第一句讲乜!我开盘!”
肥姐摇头苦笑,又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降温茶”:“饮咗先,冷静下。”
小小的“心灵驿站”里充满了温暖与笑声。这是潘学斌设立“心理健康支持站”的成果之一——提供一个安全、放松的空间,让成员们可以卸下心防,互相支持。
而此刻,在驿站之外,山谷的其他角落,各项工作也在有序推进。
黄家驹和许冠杰在音乐创作区调试设备。他们面前悬浮着几段经过剪辑的音乐战斗片段,正在讨论如何将它们艺术化处理,用于第二期广播。
“家驹,你睇呢段,你用电吉他撕裂‘寂静怪物’嘅高音,”许冠杰指着一段能量波形,“如果唔做处理直接播,可能会伤到一啲脆弱嘅灵魂。我谂……可以用和声包裹住,等佢有力量感,但唔会太刺激。”
黄家驹点头:“阿Sam讲得对。音乐系武器,但广播里嘅音乐应该系桥梁。我哋需要保留那种‘破界’嘅精神,但要调整到更易接受嘅频率。”
陈勋奇在一旁的光屏上快速操作:“视觉部分我可以处理。将战斗画面转化为抽象的色彩爆发和几何演变,配上文字说明,咁样既有冲击力,又不会太直接。”
另一边,李小龙和林正英正在巡视加固后的领域边界。
林正英手持桃木剑(虚影),剑尖点在某处屏障节点上,金色符文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呢度嘅‘清心符阵’已经布好。如果有外部嘅情感诱导或者幻境波动试图渗透,符阵会自动激发,唤醒范围内灵魂嘅自我意识。”
李小龙则闭目感应,拳意如水银般沿着屏障内壁流动:“防御唔可以只系硬。截拳道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我设置咗几处‘流动预警点’,任何带有伪装性、渐进性嘅恶意接触,都会引起拳意波动,等我哋提前察觉。”
两人配合默契,一刚一柔,将山谷的防御体系提升到了新的层次。
王世襄坐在自己的“外交情报办公室”里——一个由虚拟书架和地图光屏构成的空间。他正仔细分析着从各处收集来的信息碎片。
“音乐区反响正面……黄沾先生甚至提议搞联合巡演,虽然可行性有待商榷……”王世襄推了推眼镜,“文学区那边,金庸先生态度明确支持,但梁羽生先生似乎仍有保留……至于‘蠹简斋’……”
他调出几段模糊的能量记录。那是从“蠹简斋”方向飘散出来的、极其隐晦的意念碎片,经过放大和分析后,能拼凑出一些令人不安的言论片段:
“……那群人……用噪音践踏文脉……”
“……听说他们还制造怪物……那个叫‘杂锦汤仔’的东西……”
“……金庸先生老了……被蒙蔽了……”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让他们继续污染……”
王世襄眉头紧锁。这些碎片化的敌意言论,比之前更加具体,甚至出现了针对“杂锦汤仔”的污名化。是“蠹简斋”内部自然产生的极端情绪,还是……有外力在煽风点火?
他迅速将这份分析报告发送给潘学斌和高进。
而在山谷最边缘、靠近混沌的“实验区”,陈开心和“杂锦汤仔”正在林正英的监督下“服刑”——测试新的“清心符阵”对混沌波动的抗干扰能力。
“汤仔!放个‘超级混乱屁’!等英叔睇下符阵顶唔顶得住!”陈开心怂恿道。
“杂锦汤仔”的光芒扭动了几下,然后发出一段极其不协调、包含了放屁声、碎玻璃声、猫叫和走调钢琴声的混沌波动。
林正英面前的符阵金光大盛,将那股波动牢牢束缚在测试区域内,然后一层层净化、分解。
“嗯,抗干扰能力合格。”林正英点头,“不过,开心,你教汤仔嘅都系乜嘢奇怪招数……”
陈开心嘿嘿一笑:“英叔,呢啲叫‘实战化测试’!敌人又唔会同你讲规矩,可能真系用放屁声攻击呢!”
林正英无语,正要说什么,突然,他腰间的另一枚警戒符箓微微发烫。
“有情况。”林正英脸色一肃,瞬间消失在原地。
陈开心和“杂锦汤仔”面面相觑。
“汤仔,系唔系我哋玩得太劲,搞出大事?”陈开心有点心虚。
“杂锦汤仔”的光芒闪烁:“好……好像不是……外面……有东西……”
与此同时,在山谷西侧屏障外大约三里处,一片混沌能量相对稀薄的区域,一个微弱的灵魂波动正在艰难地挣扎。
那是一个穿着八十年代流行夹克、头发蓬乱的年轻男性灵魂。他的意念极其混乱,充满了自我怀疑、迷茫和痛苦。更糟糕的是,他周围飘荡着几缕极其隐晦的、如同灰色雾气般的能量丝线——那是镜魔子体释放的“认知扭曲病毒”的残留痕迹!
这个灵魂,显然已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污染和诱导。
“我……我唱唔到……写唔出……我系废物……”灵魂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所有人都比我强……黄家驹……许冠杰……陈百强……我算乜……”
他的执念,是“音乐才华的自我否定”。生前,他是八十年代末一位颇有潜力的创作型歌手,但出道不久就因压力、比较和自身性格问题陷入低谷,最终英年早逝。死后,这份“我不如人”的执念被镜魔发现并放大,变成了几乎要自我湮灭的绝望。
镜魔子体没有直接控制他,而是诱导他“自发”地朝着星光山谷的方向“寻求帮助”——因为那里“聚集了很多音乐天才,可以让你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无能”。
这是镜魔新战术的试验品:利用灵魂自身的负面执念,引导他们“主动”接近星光共同体,从而从内部制造不稳定因素。
林正英第一个赶到现场。他看到那个灵魂的状态,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清心符!”林正英手中金光射出,笼罩住那个灵魂,试图驱散那些灰色雾丝。
灵魂剧烈颤抖,发出痛苦的呻吟:“唔……唔好……我好辛苦……”
灰色雾丝与金光对抗,竟然一时僵持不下。这些“认知病毒”已经深入灵魂的执念结构,强行驱散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
这时,潘学斌、李小龙、梅艳芳、黄家驹等人也感应到异常,陆续赶到。
“是镜魔的手段。”潘学斌沉声道,“不是攻击,是污染和诱导。”
梅艳芳看着那个痛苦挣扎的年轻灵魂,心中不忍:“他好像……是个歌手?我有点印象……”
黄家驹仔细观察灵魂的虚影,突然道:“系唔系……蔡枫华?”
蔡枫华。八十年代以《倩影》、《绝对空虚》等歌曲走红的创作型歌手,才华横溢但性格敏感,常陷入自我怀疑和与同行的比较中,事业起落很大。
“系阿Ken!”许冠杰也认出来了,“生前去过佢演唱会,把声好靓,但佢成日都话自己唔够好。”
蔡枫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茫然抬头:“你哋……识我?点解……点解要识我……我乜都唔系……”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自毁倾向。
肥姐也赶到了,二话不说,先是一道温暖祝福笼罩过去:“后生仔,唔好咁讲自己!肥姐睇过你演出,你好有才华嘎!”
温暖祝福与清心符金光配合,暂时稳住了蔡枫华的情绪。那些灰色雾丝被压制,但没有消失。
“需要音乐共鸣。”黄家驹突然说,“阿Ken嘅执念系关于音乐和比较。用音乐同佢对话,比任何符咒都有用。”
他看向许冠杰和陈勋奇。两人点头。
黄家驹盘膝坐下(意念显化),电吉他出现在手中。他没有弹奏激烈的摇滚,而是弹起了一段宁静、空旷、带着些许孤独感的旋律。
那是他即兴创作的,没有名字,但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说:“我明白你的孤独。”
许冠杰轻轻拨动民谣吉他,加入温暖而包容的和弦,如同一个前辈的拥抱。
陈勋奇没有使用影像,而是将两人的音乐意念转化成柔和的能量流,轻轻环绕着蔡枫华。
蔡枫华呆呆地听着。
这不是他记忆中那些需要“比拼技巧”、“证明自己”的音乐。这音乐里没有竞争,只有理解和共鸣。
他颤抖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跟着哼唱,却发不出声音。
梅艳芳蹲下身,轻声唱起蔡枫华的代表作《倩影》——不是原版,而是放慢了速度,去掉了所有华丽的技巧,只剩下最朴素的情感:
“倩影,背影,总是美丽……”
蔡枫华的眼泪(意念显化)涌了出来。他听到了,听到了自己写的歌,被这样温柔地对待。
灰色雾丝开始松动。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些雾丝仿佛有生命般,突然放弃对抗清心符,转而疯狂地钻向蔡枫华灵魂最深处——那里埋藏着他最核心的执念:“我永远比不上别人!”
雾丝引爆了那个执念!
蔡枫华猛地抱头嘶吼:“唔好听!你哋唱得比我好!你哋所有人都比我好!我做乜要存在!”
他的灵魂开始剧烈波动,有溃散的迹象!
镜魔的毒计——如果不能诱导你,就让你在“被帮助”的过程中,因为强烈的对比而自我毁灭!
“稳住他!”潘学斌喝道,纯白薪火分出一缕,试图稳固蔡枫华的灵魂结构。
但执念的爆发来自内部,外部稳固效果有限。
关键时刻,一个怯生生、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
“唔……唔系嘅。”
所有人转头,看到陈慧娴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她脸色苍白,显然也很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
“蔡……蔡先生。”陈慧娴看着痛苦的蔡枫华,仿佛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我……我都成日觉得,自己唱得唔好,惊被人笑……”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但系……但系刚才我听你嘅歌,我觉得……好听到我心痛。你写嘅旋律,我写唔出。你有嘅才华,我冇。”
蔡枫华愣住了。
陈慧娴的声音在颤抖,却无比真诚:“我哋……我哋唔需要同人比。我唱我嘅《千千阙歌》,你唱你嘅《倩影》,黄家驹唱佢嘅《海阔天空》……每首歌都系独一无二,每个声音都值得被听见。”
“你……你唔系废物。你系蔡枫华,写《绝对空虚》嘅蔡枫华。呢个事实,冇人可以改变。”
话音落下,山谷一片寂静。
蔡枫华呆呆地看着陈慧娴,这个比自己更胆怯、更不自信的女歌手,却说出了他灵魂深处最需要听到的话。
不是“你比得上别人”,而是“你不需要和别人比”。
灰色雾丝,在这最朴素、最真实的共鸣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蔡枫华的灵魂波动渐渐平复。他颓然坐在地上,许久,轻声说:“……多谢。”
危机解除。
但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镜魔的手段,已经恶毒到了利用“救助行为”本身来摧毁灵魂的地步。
潘学斌看着被肥姐和梅艳芳搀扶起来的蔡枫华,又看看虽然害怕却目光坚定的陈慧娴,心中既有愤怒,也有欣慰。
愤怒于镜魔的毫无底线。
欣慰于即使在这样的恶意中,依然有真诚的共鸣能够照亮黑暗。
“带蔡先生回山谷,安排休息和治疗。”潘学斌下令,“同时,全面升级对外的灵魂接触协议。任何外来求助,必须先经过严格的‘恶意检测’和‘情感评估’。”
他望向混沌深处,眼神冷冽。
镜魔,你开始玩脏的了。
那我们,也会调整策略。
这场战争,正在滑向更深、更暗的深渊。
但星光,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