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如同刀片般刮过阿月的耳畔,失重的感觉让她那颗本已死去的心泛起一丝本能的悸动。
下坠,不断地下坠,周围的景物化作模糊的色块,唯有崖顶那片血色天空和霍昭绝望的面容,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空洞的眼底。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粉身碎骨、与这痛苦的人世彻底告别之时,身体猛地被几股强大的韧性力量接连阻滞!
“咔嚓!哗啦——!”
先是几根从岩缝中顽强生长的老藤缠住了她的手臂和腰肢,减缓了她下坠的势头,藤蔓断裂的声音清脆而急促。
紧接着,她的身体又重重撞在了一棵从峭壁横生而出的古松树冠之上,枝叶被她砸得纷纷断裂,发出巨大的声响,但也进一步消耗了她下坠的恐怖力量。
巨大的冲击力依然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当她再次恢复一丝模糊的意识时,感觉自己正被冰冷的流水包裹冲刷。
她似乎坠入了崖底的一条暗河,河水刺骨,带着她沉沉浮浮。
求生的本能让她在昏迷中依旧微微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放任自流的麻木。
不知在河水中漂浮了多久,她的身体被冲到了一处相对平缓的河滩上。
半昏迷中,她感觉到有人靠近,听到了模糊而惊异的低语,那语言并非汉语,是匈奴语,还带着一种古老而奇特的韵律。
“看!那里有个人!”
“天啊!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吗?”
“还有气息!快,抬回去!”
几双温暖而有力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冰冷的河水中抬起。
她试图睁开眼,却只看到几抹模糊的、穿着粗布麻衣的身影,和一张张充满关切与惊异的面容。
随即,彻底的黑暗再次吞噬了她。
当她真正清醒过来,已是数日之后。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干燥而温暖的洞穴里,身下铺着柔软的干草和兽皮。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苦涩而清新的气息。
她全身无处不痛,尤其是左臂和右腿,被简陋却牢固的木板固定着,显然已经接了骨。
她试图动弹,却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抽气。
“你醒了?”一个温和苍老的声音响起。
阿月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一个穿着麻布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一旁,手中捣弄着石臼里的草药。
老者的眼神澄澈而睿智,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平和。
“这里……是哪里?”阿月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喉咙干涩疼痛。
“这里是‘隐雾谷’,”老者温和地回答,递过来一个用葫芦剖开做成的水瓢,里面是清澈甘甜的泉水,“我们是世代居住于此的苍岩部落遗民,一般不与外界相通。孩子,你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能活下来,是山神庇佑,也是你命不该绝。”
阿月默默地喝着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绷带,又摸了摸自己那已然雪白的长发,眼中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
她还活着。
可雪魄死了,狼群散了,家没了,那个她视若生命的昭哥哥……也亲手将她推下了这悬崖。
活着,有时比死亡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