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
林悦咽下嘴里的肉，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她的视线在对面三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虽然看他们说话聊天什么的似乎还蛮有精神的样子，但在烤肉店的暖黄色灯光的映衬下，林悦依然能发现，面前三人眼底那深深的疲惫。
那种苍白，可不是一顿肉就能补回来的。
“我说真的，你们这状态有点不行啊，苏菲看着都饿瘦了一圈。”林悦语气里多了些许认真。
“唔？”正埋头大吃特吃的苏菲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抬起脑袋，嘴巴里鼓鼓囊囊的，像一只大号松鼠。
林悦：o_o
她不动声色地把苏菲的头按了回去：“……虽然现在吃回来了点，但你们那会议室角落里堆的那一垃圾桶速食盒子，我可是看见了。”
张铭干咳一声，视线有些飘忽地看向天花板上的排烟管。
“那是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
“效率个鬼。”林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天天全是碳水加防腐剂，营养摄入极度单一。就算你们年轻身体好，也架不住这种连轴转的高强度脑力消耗。别到时候还没进赛场，人先横着进医院了。”
“唉，要是有谁能在饮食方面稍微帮帮忙就好了。也不用多复杂，就每天哪怕有一顿营养均衡的热乎饭菜......”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坐在旁边的李惠莉几乎是瞬间就开口了：“这有什么难的！”
这小老板把手里的啤酒杯往桌上一墩，那波涛汹涌的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包在我身上！我这别的不多，就是吃的管够！作为你们最坚强的后盾，这种后勤保障工作怎么能少了我？”
她眼神亮晶晶的，显然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构思菜单了。
“从明天开始，我就给你们几个整那个‘备赛特供营养餐’！我有数，保证荤素搭配，绝对营养均衡！”
“Vraiment？！”（真的？！）
苏菲再次抬起脑袋，眼睛瞬间亮成了两个远光灯。
“我想吃参鸡汤！要那种肚子里塞了糯米和红枣，炖得烂乎乎的那种！还有石锅拌饭！要有好多好多脆锅巴！还有辣炒年糕加拉面！还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头，哈喇子都要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张铭一头黑线，伸手毫不客气地抓住了她鼓囊着的脸盘子往两边轻扯。
“醒醒，大小姐。你是去参加学术竞赛，不是去参加大胃王挑战赛。午饭吃那么多，下午一准血糖飙升犯困，还怎么看书？梦里看吗？”
“嘿嘿……”苏菲发出了不好意思的傻笑。
“那就这么定了吧。”苏晓雯放下手机接过了话头，“不过惠莉姐，咱们事先说好。这每天又是肉又是菜的，原材料可不便宜，再加上你的人工费，这笔钱我们肯定是要照付的。”
“对。”张铭点点头，“不能让你亏本做生意，该多少就是多少。我们可以预付。”
苏菲也点头如捣蒜。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大家关系是好，但也不能逮着一只羊死命薅毛啊。
“哎呀！说什么呢！”李惠莉眉头一皱，大手一挥，“几个盒饭的事儿，谈钱多伤感情！就当我赞助你们为校争光了不行吗？”
“那不行。”
张铭态度坚决，他拿起桌上的饮料给李惠莉满上。
“惠莉姐，你要是不收钱，那就是看不起我们拿奖金的能力。这钱算我们借的，等你做好了账单，等我们拿了奖金双倍奉还。”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语气里满是自信。
“就当是你给我们这只潜力股的天使轮投资入股了，怎么样？这回报率可比你存银行高多了。”
“就是。”苏菲连连点头，“cest une question de principe!（这是原则问题！）”
看着这三人一副“你不让我们投资我们就绝食”的倔强模样，李惠莉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
“行行行，服了你们了，搞得好像我是什么黑心资本家似的。那这样，我就收个成本价，算我有眼光投资你们，行了吧？这要是再跟我争，我可就要生气赶人了啊！”
“成交。”张铭立马答应。
看着几人和谐友好的交流，林悦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她内心还是颇为得意的，毕竟自己稍加引导，事情就办成了。
“做饭的问题解决了，配送的问题也好办。”她打了个响指，“那个会议室确实离这儿有点远，也不能让你跑来送饭......正好我哥最近闲得发慌，他那辆车放着也是放着，让他每天下课去店里取餐时顺路给你们带回公寓就行。”
专职外卖员陈昊，这就上线了。
远在公寓的陈昊如果知道自己就这么被表妹在饭桌上轻描淡写地安排了，估计会把头埋进枕头里哭出声来。
“至于我嘛。”
林悦继续说道，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张铭几人。
“我看那会议室现在的状态……嗯，充满了艺术家的狂野气息。以后我没事就过去帮你们简单归纳整理一下文档。”
张铭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点局促：“那个……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主要是这几天实在太忙，没顾上……”
这简直就是在公开处刑呀！
“其实是我想去啦。”
林悦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多了几分半真半假的央求。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虽然平时看着挺正常，其实也有点还没完全治好的强迫症。每次看到那种乱糟糟的线头或者是堆得乱七八糟的文件，我这手就痒得不行，非得把它理顺了心里才舒服。”
她冲着张铭眨了眨眼。
“你就当是帮我个忙，让我过去过过瘾？不然我这心里老是惦记着那天看到的那个歪掉的文件堆，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
张铭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话瞬间堵在了嗓子眼。
如果是对方单纯的“付出”，他会感到负担；但如果这是对方的“需求”，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嗨，就这么说定了。”
林悦又扭头瞟了一眼苏晓雯手里那还在发光的手机屏幕，又看了看她面前那盘已经快要凉掉的烤肉。
她拿起公筷，夹起一块烤得最好的牛舌，轻轻放进了苏晓雯的碗里。
“我说晓雯大才女，虽然那个什么比赛很重要，但眼前这块牛舌再不吃可就真的老了哦，这牛舌要是老了，那种口感可是怎么都救不回来的。就像咱们的脑细胞，一直紧绷着不休息，效率反而会变低，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苏晓雯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僵了一下。
道理她当然都懂。
但那种仿佛有人在身后拿着鞭子赶着的焦虑感，让她很难真的把心放下来。
她有些犹豫，似乎是不太想放下手机。
而张铭此时也转过头来，冲着苏晓雯眨了眨眼。
“悦悦姐说得对。该吃吃，该睡睡，该卷的时候再玩命卷。放下吧小苏姐，这几分钟耽误不了你‘扭转乾坤’。”
张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再说了，边看边吃影响消化，对肠胃不好，这要是出问题了，那才是真的亏大了。”
苏晓雯看着身边男孩的那张笑脸，抿了抿嘴唇，紧绷的肩膀松弛了下来。
“好。”
她按熄了屏幕，把手机直接塞进了背后的小包里，然后乖乖夹起碗里的牛舌送进嘴里。
林悦看着这一幕，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从心底涌了上来，明明之前引导别人都这么顺利，怎么到了晓雯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呵，女人。
我说了半天也是这个理，结果张铭一开口怎么就这么好使？
不过看在大家都这么配合的份上，林悦决定，还是不跟这两个家伙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