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玅真人在西山山洞中以血咒施法,七盏油灯爆燃,天色突变。与此同时,荣国府中贾琏与王熙凤正在商议后续应对之策,全然不知新的危机已悄然逼近。
转眼过了三日。这日清晨,贾琏刚用罢早饭,正准备去京营点卯,忽见韩偃匆匆而来,脸色颇为凝重。
“大人,出事了。”韩偃压低声音,“咱们派去监视忠顺王府的人,有两个失踪了。”
贾琏眉头一皱:“失踪?何时的事?”
“昨夜值夜的两个弟兄,本该今早辰时交班,却迟迟未归。”韩偃道,“卑职派人去他们常去的几处地方寻过,都不见踪影。方才……方才在王府后巷的臭水沟里,发现了这个。”
韩偃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染血的腰牌。正是京营士卒的标识,上面刻着“王虎”二字。
贾琏接过腰牌,入手冰凉,血迹已干涸发黑。他眼中寒光一闪:“忠顺王府竟敢对京营的人下手?”
“恐怕不仅如此。”韩偃声音更低了,“卑职还查到,这两日忠顺王府出入的人突然多了起来。除了王府常客,还有几个面生的官员,看服色像是都察院和刑部的人。”
“都察院?刑部?”贾琏沉吟,“忠顺王这是要反扑了。”
正说着,外头昭儿快步进来:“二爷,门上递进来一份帖子,说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赵大人府上送来的,请您过府一叙。”
贾琏接过帖子,只见上面写着“有要事相商,请世兄拨冗一叙”,落款是“赵文华”。这位赵副都御史,正是忠顺王在都察院的亲信。
“大人,这恐怕是鸿门宴。”韩偃急道。
贾琏冷笑:“是不是鸿门宴,去了才知道。”他将帖子收起,“你去准备,挑四个精干的弟兄,随我同去。另外,派人去李御史府上递个话,就说我去赵府赴约了。”
“是!”韩偃领命而去。
王熙凤从里间出来,显然听到了方才的对话,脸上满是忧色:“二爷,这分明是个局。那赵文华是忠顺王的人,这时候请你,能有什么好事?”
贾琏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正因他是忠顺王的人,我才更要去。看看他们究竟耍什么花样。你放心,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还不敢在府中对我动手。”
王熙凤仍是担心:“可那两名士卒失踪……”
“此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贾琏眼中闪过厉色,“若真是忠顺王府所为,我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辰时三刻,贾琏带着韩偃及四名手下,骑马来到赵府。赵文华早已在花厅等候,见贾琏进来,满脸堆笑地迎上前:“贾大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贾琏拱手还礼:“赵大人客气了。不知今日相召,所为何事?”
赵文华请贾琏入座,命人奉茶,这才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来听闻贾大人在查一桩案子,牵扯到忠顺王府。本官身为都察院副都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想问问案情进展。”
果然是为这事。贾琏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赵大人消息灵通。不错,贾某确实在协助李御史查案。至于进展……此案涉及机密,恕不便透露。”
赵文华笑容不变:“理解,理解。不过贾大人,有些话本官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大人请说。”
“忠顺王乃是圣上亲弟,皇室宗亲。”赵文华端起茶盏,慢条斯理道,“贾大人查案固然是为国尽忠,但也要顾及天家颜面。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若查得太深,恐怕……对谁都不好。”
贾琏挑眉:“赵大人的意思是,让贾某徇私枉法?”
“哎,这话说的。”赵文华连连摆手,“本官的意思是,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贾大人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何必为了些陈年旧案,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不瞒贾大人,忠顺王殿下对贾大人颇为赏识。若贾大人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殿下说了,愿保举贾大人升任京营副将。那可是正三品的实职,比贾大人现在的五品参将,可高出不止一筹啊。”
贾琏心中冷笑。好个忠顺王,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威逼利诱全用上了。他故作沉吟:“殿下如此厚爱,贾某受宠若惊。只是……李御史那边……”
“李守中那边,殿下自有安排。”赵文华见贾琏似有松动,笑容更深,“只要贾大人点头,殿下保你在三个月内升迁。至于李御史查案,贾大人只需稍作配合,让案子‘证据不足,无法立案’即可。”
贾琏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忽然问:“赵大人,贾某有两名手下昨夜失踪,不知大人可曾听闻?”
赵文华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哦?有这等事?本官倒是不知。许是京营军务繁忙,那两人临时有事……”
“他们是在忠顺王府后巷失踪的。”贾琏打断他,目光如刀,“赵大人,你说这事巧不巧?”
花厅内的气氛骤然凝固。赵文华脸上的笑容僵住,半晌才道:“贾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怀疑忠顺王府?”
“贾某只是觉得蹊跷。”贾琏放下茶盏,“两名京营士卒,在王府附近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赵大人,若此事传出去,你说朝中百官会怎么想?圣上会怎么想?”
赵文华脸色难看:“贾大人,话可不能乱说。无凭无据,污蔑亲王,可是重罪!”
“所以贾某才来请教赵大人。”贾琏站起身,“既然赵大人不知情,那贾某便告辞了。至于升迁之事……”他微微一笑,“贾某官职虽低,却也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道理。告辞。”
说罢,不待赵文华反应,贾琏转身便走。韩偃等人紧随其后。
出了赵府,韩偃低声道:“大人,方才咱们出来时,赵府周围至少多了十来个眼线。”
贾琏翻身上马,冷笑:“狗急跳墙了。回府!”
一行人快马加鞭回到荣国府。刚进书房,王熙凤便迎上来:“二爷,你可算回来了!李御史派人送来急信,说是朝中有变!”
贾琏接过信,快速浏览。信是李守中亲笔所写,说今日早朝后,忠顺王联合几位御史,上奏弹劾贾琏“擅动兵马,私查王府,有违国法”。圣上虽未当场表态,但已命都察院彻查此事。
“好个忠顺王,动作真快。”贾琏将信递给王熙凤,“看来他是想先发制人,反咬一口。”
王熙凤看完信,脸色发白:“这……这可如何是好?都察院若真查起来,咱们……”
“怕什么。”贾琏神色平静,“他告我擅动兵马,我可从未调动京营一兵一卒。至于私查王府……”他看向韩偃,“韩兄,咱们查忠顺王府,可曾留下把柄?”
韩偃摇头:“绝对没有。所有监视都是暗中进行,用的也都是卑职私下招募的人手,与京营无关。便是那两名失踪的弟兄,也是以个人名义在王府附近‘闲逛’,身上并无公务凭证。”
“那就好。”贾琏点头,“忠顺王这是黔驴技穷,只能诬告了。不过……”他沉吟道,“他既然敢在朝堂上发难,定是有所准备。咱们需小心应对。”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昭儿急匆匆进来:“二爷,不好了!府外来了几个刑部的差役,说要请二爷去刑部问话!”
王熙凤霍然站起:“什么?刑部的人敢来贾府拿人?”
贾琏按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来了多少人?可有刑部公文?”
“来了八个差役,为首的是刑部郎中周大人。”昭儿道,“有公文,说是奉都察院、刑部联署之令,请二爷去问话。”
贾琏冷笑:“联署?好大的阵仗。我去会会他们。”
“二爷!”王熙凤拉住他,“我与你同去。”
“不必。”贾琏温声道,“你且在府中等候。记住,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慌。若我午时未归,你便去李御史府上求助。”
说罢,贾琏整了整衣袍,大步走出书房。来到府门前,果然见八个差役列队而立,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官员,正是刑部郎中周炳坤。
“周大人。”贾琏拱手,“不知何事劳驾亲临?”
周炳坤板着脸,取出一纸公文:“贾大人,奉都察院、刑部联署之令,请贾大人往刑部一趟,问几句话。这是公文,请过目。”
贾琏接过公文,扫了一眼,果然是两衙联署,事由是“涉嫌滥用职权,私查王府”。他微微一笑:“既然是问话,贾某自当配合。不过周大人,贾某现在要先去京营点卯,可否容我片刻?”
周炳坤皱眉:“贾大人,这是都察院和刑部的命令,还请莫要耽搁。”
“周大人误会了。”贾琏道,“京营军务,事关京城防务,不可耽误。贾某去去就回,绝不耽误问话。若是周大人不放心,可派两人随我同去。”
周炳坤迟疑片刻,终究不敢真拦着贾琏去军营,只得道:“那本官便在刑部等候。还请贾大人速去速回。”
“一定。”贾琏翻身上马,对韩偃使了个眼色,“韩参将,随我去京营点卯。”
二人快马来到京营。刚进军营大门,便见牛继宗的大旗已立在帅帐前。贾琏心中一动,径直往帅帐而去。
帅帐内,牛继宗正在批阅文书,见贾琏进来,放下笔道:“琏哥儿,你来得正好。本帅正要找你。”
“大帅。”贾琏行礼,“可是为刑部之事?”
牛继宗点头,从案上拿起一份奏章:“方才朝中传来消息,忠顺王弹劾你擅动兵马。本帅已拟好奏章,为你辩驳。不过……”他看向贾琏,“琏哥儿,你跟本帅说实话,你可曾私下调动兵马?”
贾琏正色道:“绝无此事。末将所作所为,皆是为查清案情,但从未动用京营一兵一卒。大帅若不信,可彻查京营所有调兵记录。”
牛继宗满意点头:“本帅信你。不过琏哥儿,忠顺王既然发难,必有后招。你如今要去刑部问话,可需本帅派人随行?”
贾琏摇头:“多谢大帅好意。不过此事末将自有应对。只是……”他顿了顿,“末将有两名手下昨夜在忠顺王府附近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此事恐怕与忠顺王有关。”
牛继宗脸色一沉:“有这等事?”他霍然站起,“琏哥儿,此事你放心,本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至于刑部那边……”他取出一块令牌递给贾琏,“这是本帅的令牌,你带去。若有人敢为难你,便亮出此牌。京营的将领,还轮不到刑部随意拿捏!”
贾琏郑重接过令牌:“谢大帅!”
从京营出来,贾琏与韩偃直奔刑部。刑部大堂内,周炳坤已等候多时,同座的还有都察院的一位御史,正是赵文华。
“贾大人来了。”赵文华皮笑肉不笑,“请坐。”
贾琏落座,神色坦然:“不知二位大人要问什么?”
赵文华清了清嗓子:“贾大人,有人举报你私下调动兵马,监视忠顺王府。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贾琏断然否认,“贾某身为京营参将,深知军法森严,岂会擅自调兵?二位大人若不信,可去京营查证调兵记录。”
周炳坤道:“那为何忠顺王府附近,近日总有京营士卒出没?”
“京营士卒也是人,下值后自然可在城中走动。”贾琏淡淡道,“至于他们为何在王府附近,贾某不知。或许……是王府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赵文华脸色一沉:“贾大人,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本官再问你,你是否在查忠顺王府?”
贾琏挑眉:“赵大人,贾某查案是奉李御史之命,协助调查玄玅真人炼制邪丹、毒害人命一案。至于是否涉及忠顺王府……”他微微一笑,“案情机密,恕不便透露。二位大人若想知道,可去问李御史,或直接上奏圣上。”
“你!”赵文华被噎得说不出话。
周炳坤打圆场道:“贾大人,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既然贾大人说未曾擅动兵马,那便请在此文书上画押,证明所言属实。”
他说着,推过一份文书。贾琏细看,上面写着“本人贾琏,从未擅自调动京营兵马,亦未私下调查忠顺王府”云云。
贾琏冷笑:“周大人,这文书贾某不能签。”
“为何?”
“贾某确实未擅动兵马,但‘未私下调查忠顺王府’这一句,与事实不符。”贾琏坦然道,“贾某确实在查忠顺王府,但是奉李御史之命,依法查案。若签了这文书,便是欺瞒朝廷。贾某不敢。”
周炳坤与赵文华对视一眼,俱是头疼。他们本想诱贾琏签下这份文书,便可说他“欺瞒朝廷”,没想到贾琏如此机警。
就在这时,堂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李守中李大人到!”
话音未落,李守中已大步走进堂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官员。赵文华一见那两人,脸色大变——竟是都察院正都御史陈大人和刑部尚书刘大人!
“下官参见陈大人、刘大人。”周炳坤和赵文华慌忙起身行礼。
陈都御史冷哼一声:“本官听说,有人在此审问协助查案的功臣?”他看向贾琏,“贾大人,你受委屈了。”
贾琏拱手:“下官不敢。”
刘尚书道:“贾大人协助李御史查案,乃是奉旨行事。忠顺王弹劾一事,圣上已有旨意:此案由李御史全权负责,都察院、刑部不得干预。二位,可听明白了?”
周炳坤和赵文华冷汗直冒:“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李守中对贾琏道:“贾大人,随老夫走吧。圣上还在等咱们的奏章呢。”
贾琏起身,经过赵文华身边时,低声道:“赵大人,回去告诉忠顺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两万五千两官银,贾某会替他好好保管的。”
赵文华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
出了刑部,李守中对贾琏笑道:“世侄果然机警。方才若非你派人报信,老夫还不知他们敢直接拿人。”
贾琏道:“多谢老大人解围。只是忠顺王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
“接下来,便是咱们的反击了。”李守中眼中闪过锐光,“世侄,那些证据可整理好了?”
“已整理妥当。”贾琏点头,“随时可以呈报。”
“好!”李守中抚须道,“明日早朝,老夫便上奏弹劾忠顺王!这一次,定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