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刚把钥匙插进出租屋锁孔，困意就像潮水般将他淹没。昨晚一夜无眠的疲惫、白天操控魔气的震惊，还有改方案到头晕眼花的烦躁，全堆在眼皮上，重得抬都抬不起来。他连脱鞋的力气都没有，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眼前的黑暗里渐渐浮起晨光——不是出租屋楼道的惨白灯光，是带着木质香气的、暖融融的晨光。
再睁眼时，他已站在客栈的小院里。
青石板铺的地面还沾着晨露，墙角的牵牛花刚绽开紫色的花瓣，一缕阳光从院外的老槐树叶缝里漏进来，落在莫言之的黑袍上，把边缘的墨色染成了浅金。魔尊背对着他（此刻他是莫言之），手里捏着一枚冰晶——是昨夜叶凝霜落在桌上的冰魔碎片，此刻正被一缕淡淡的魔气包裹着，在他掌心缓缓旋转，连晨露落在冰晶上，都没来得及融化就被魔气托住，成了悬在半空的小水珠。
“醒了就过来。”莫言之的声音没回头，却精准地落在院门口的叶凝霜耳里。她刚洗漱完，发梢还沾着水珠，听到声音便快步走过去，目光落在那枚旋转的冰晶上，眼神里藏着期待——从断云岭后，莫言之便说要教她真正的魔气操控，这是第二阶段的第一课。
莫言之抬手，将冰晶朝着叶凝霜推过去。冰晶在半空顿了顿，缓缓飘到她面前，裹着的魔气也散了些，露出里面剔透的冰纹：“第二阶段，先练‘魔气融己’。你修的是冰魔之力，却总把魔气和寒冰力分得太开，就像左手握剑，右手持盾，看似周全，实则浪费了一半的力气。”
叶凝霜伸手去接冰晶，指尖刚碰到冰面，就下意识地凝聚寒冰力——以往她操控冰魔之力，都是先唤出寒气，再裹上魔气，可这次刚一发力，冰晶就“咔”地裂了道缝。
“急了。”莫言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同时一缕淡黑色的魔气缠上她的手腕，“闭眼，感受魔气在你经脉里的流动，别刻意去‘控’，让它跟着你的寒冰力走。就像你走山路，不用拽着草木往上爬，顺着石阶走，反而更稳。”
叶凝霜听话地闭眼，指尖的寒冰力渐渐放缓。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缕魔气顺着她的手腕，滑进小臂的经脉里——不像以前那样带着凛冽的杀意，反而像温水般，慢慢裹住她经脉里的寒冰力。两者一碰，没有想象中的冲突，反而像溪流汇入江河，顺着经脉缓缓流淌，最后一起涌向指尖。
当她再睁开眼时，那枚裂了缝的冰晶竟重新合在了一起，而且比之前更透亮，表面还裹着一层淡淡的、泛着蓝光的魔气——那是她的寒冰力和魔气融合后的样子。冰晶在她掌心旋转，不再需要刻意发力，仿佛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这就是‘融己’？”叶凝霜惊喜地看着掌心的冰晶，轻轻抬手，冰晶便跟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蓝色的弧线，落在院中的石桌上，还没碰到桌面，就被一层魔气托住，稳稳悬在半空。
“只是入门。”莫言之走到石桌旁，指尖对着悬着的冰晶一点，一缕魔气落在冰晶上，瞬间将其分成了十枚更小的冰粒，“接下来练‘分控’——把融合后的力量分成十份，分别操控这十枚冰粒，让它们各自沿着不同的轨迹走，不能碰，不能散。”
叶凝霜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那十枚冰粒上。她试着将掌心的力量分成十缕，可刚一分，就有三枚冰粒“啪”地碎了——力量分得太散，没护住冰粒。她咬了咬唇，没放弃，重新凝聚力量，这次不再急着分，而是先让融合后的魔气在掌心多转了几圈，等感觉力量稳了，才慢慢分出十缕，分别裹住十枚冰粒。
第一圈，有两枚冰粒碰在了一起，碎了；第二圈，有一枚冰粒的魔气散了，化成了水珠；第三圈，她的额角渗出了细汗，经脉也有些发酸，可看着剩下的七枚冰粒沿着不同的轨迹，在院中转着圈，心里却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踏实。
“不错。”莫言之看着她的样子，眸底的黑色软了些，没有再指点，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一遍遍尝试。晨光渐渐升高，院中的牵牛花越开越盛，偶尔有风吹过，带着槐树叶的清香，把叶凝霜的发丝吹到耳后，露出她认真的侧脸——不再是之前那个带着戾气的“魔修”，更像个跟着师父学本事的弟子。
练到日头过了正午，叶凝霜终于能让十枚冰粒同时沿着不同的轨迹转满三圈，没有一枚碎掉。她收起力量，十枚冰粒重新合在一起，落在掌心，忍不住对着莫言之笑了笑：“师父，我做到了！”
这声“师父”喊得自然，连叶凝霜自己都没察觉——从寒月宗覆灭后，她就再也没喊过谁“师父”，可对着莫言之，这两个字却像早就藏在心里，顺口就说了出来。
莫言之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在石桌上：“先吃饭。”
油纸包里是早上从客栈厨房要的包子和粥，还是热的。叶凝霜接过，咬了一口包子，肉馅的香气混着温热的粥滑进喉咙，让她想起小时候月苍教她练剑后，给她带的热包子。她偷偷看了眼莫言之，见他正拿着一个包子，慢慢吃着，不像平时那样冷硬，反而多了些烟火气。
“师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凌霄回凌霄宗查真相，会不会有危险？清玄子肯定不会放过他。”
莫言之咽下嘴里的包子，喝了口粥，才缓缓开口：“他选的路，得自己走。不过——”他抬眼看向叶凝霜，“若是他真查到了关键，清玄子要动他，他必死。”
叶凝霜愣了一下，想起断云岭上，凌霄拿着凌霄剑，却迟迟没对她下手的样子，还有他看到证据时，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点了点头：“他只是被蒙在鼓里，不是坏人。”
“那就练好你的‘分控’。”莫言之放下粥碗，指尖对着石桌上的冰晶一点，冰晶瞬间化成了一把小小的、泛着蓝光的冰剑，“等你能把‘融己’和‘分控’练到收发自如，就算清玄子来了，你也能护住自己，护住想护的人。”
叶凝霜看着那把冰剑，握紧了掌心的包子，眼神变得坚定。她知道，第二阶段的训练不只是为了变强，更是为了能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己无能为力，看着那些恶人满口仁义道德。
而此刻，趴在出租屋地板上的林砚，眉头微微皱着，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仿佛还在操控着那十枚冰粒，掌心也隐隐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不是现实里的冰冷，是梦里魔气与寒冰力融合后的温度。
阳光从出租屋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沾满灰尘的裤脚上，可他的意识还留在那个有晨光、有包子、有师徒训的客栈小院里，暂时忘了现实里没吃完的外卖，忘了没改完的方案，忘了那个让他骂过“烂透了”的世界。
只是他不知道，这场梦，还有梦里的师徒训练，早已悄悄把他的现实，和那个魔域世界，缠得更紧了——等他再醒过来时，掌心的魔气，或许就不再是“昙花一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