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陈才人枕下的素帕,用的是御制的云纹缎。这种缎子,去岁只赏了几位有脸面的才人。周才人有一匹,林才人有一匹,许选侍和王选侍各半匹。”
范围缩小了。
萧长恂眼神渐冷:“你觉得,是谁?”
“臣妾不敢妄断。”谢流光垂眸,“但周才人昨夜亥时曾派人去漱玉轩送过安神香,说是姐妹一场,不忍看陈才人惶恐难眠。”
“安神香查了吗?”
“查了,无毒。”谢流光道,“但送香的宫女说,她在漱玉轩外等了一刻钟,陈才人才亲自出来接。那一刻钟里,偏殿的窗纸破了洞,有人看见。”
有人看见陈才人当时在烧东西。烧的,应该就是南宫祁的信。
萧长恂沉默片刻,忽然问:“流光,若真查出来,是周才人动的手,你当如何?”
“依法处置。”谢流光声音平静,“但臣妾觉得,不是她。”
“为何?”
“周才人若真要灭口,不会选在自己送香之后,惹人怀疑。”谢流光分析,“且她既已向臣妾投诚,何必多此一举?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想嫁祸给她。”谢流光抬眼,“陛下,宫中还有人,在暗中搅局。”
这个人,可能既不是齐王的人,也不是南宫祁的人,而是第三方势力。
或者……是那个一直藏在暗处的“青囊”。
殿内一时寂静。
良久,萧长恂道:“你打算如何查?”
“引蛇出洞。”谢流光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宫墙,“陈才人‘自尽’,南宫祁必会有所行动。臣妾已放出风声,说陈才人死前留下了重要证物,正在查验。”
“证物?”
“一枚玉佩。”谢流光转身,“陈才人妆匣暗格里留下的,刻着南宫家的家徽。当然,这玉佩是臣妾让人放进去的。”
伪造证据,引南宫祁狗急跳墙。
萧长恂看着她,眼中闪过复杂情绪:“你这般手段,就不怕史笔如铁?”
“怕。”谢流光坦然道,“但更怕抓不住真凶,让曦儿白白受苦。史书要怎么写,随它去。臣妾只要眼前人平安。”
这话说得太直白,直白到萧长恂心头一震。从他登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帝王之路,注定孤寂。
可此刻,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儿子不惜一切的女子,他竟觉得,这条路上或许不必一个人走。
“朕帮你。”他道,“南宫祁那边,朕来牵制。宫中这边,你放手去查。需要什么,直接找厉锋。”
“谢陛下。”
午时,谢流光回到椒房殿。
承曦已睡下,林清泫正在偏室配药。见她进来,他放下药杵:“娘娘,太子的余毒已清,但‘小儿惊’伤及心脉,需静养一月,不可劳累,不可受惊。”
“本宫明白。”谢流光看着他,“陛下的毒呢?”
“再服三日药便可全清。”林清泫顿了顿,“只是陛下体内余毒未净,这几日情绪不宜大起大落,否则恐伤肝气。”
谢流光记在心里,正要说话,王选侍匆匆进来,面色凝重:“娘娘,南宫祁递了折子,请求入宫觐见。”
“理由?”
“说是听闻陈才人病逝,念及旧情,想请陛下准其家人入宫吊唁。”王选侍低声道,“折子已送到紫宸殿,陛下留中未发。”
这是试探,也是挑衅。
南宫祁想看看,皇帝对陈才人的死到底知道多少。
“陛下怎么说?”
“陛下让奴婢问娘娘的意思。”
谢流光沉吟片刻:“准。但只准陈才人的母亲和妹妹入宫,由周才人陪同吊唁。
南宫祁若想表‘旧情’,让他去陈府上炷香便是。”
这是把球踢了回去。准了吊唁,却不准南宫祁入宫,既全了礼数,又划清了界限。
王选侍领命去传话。
谢流光独坐殿中,指尖轻轻敲着案几。
南宫祁这一招,是想借吊唁之名,探宫中虚实。
那她就让他探——探到的,都是她想让他知道的。
酉时,周才人来了。她眼圈微红,显然是哭过,进门便跪:“娘娘,陈妹妹她……”
“起来说话。”谢流光虚扶一把,“陈才人的后事,本宫会妥善处置。叫你来,是有事相托。”
周才人起身:“娘娘请吩咐。”
“明日陈才人的母亲和妹妹入宫吊唁,由你陪同。”谢流光看着她,“本宫要你做两件事。”
“娘娘请讲。”
“第一,仔细观察陈家人的言行,特别是她们问什么、看什么。第二,”谢流光压低声音,“若有人私下与你接触,打听陈才人之死,记下那人样貌特征,但不必声张。”
周才人神色一凛:“娘娘是怀疑……”
“本宫只是防备。”谢流光淡淡道,“你兄长在南宫府当差,此事若办得好,本宫可调他入皇城司,不必再在侯府看人脸色。”
这是恩威并施。
周才人深深一礼:“妾身明白,定不负娘娘所托。”
送走周才人,天色已暗。
谢流光走到内殿,承曦已经醒了,正自己穿衣裳。小小的人儿,动作还有些笨拙,却认真得让人心疼。
“母后帮你。”谢流光上前。
“儿臣自己可以。”承曦坚持,终于系好最后一个衣带,仰起小脸,“母后,儿臣好了。”
谢流光看着他眼中的光彩,忽然觉得,这些天的煎熬都值了。她蹲下身,将儿子搂入怀中:“曦儿,母后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
承曦小手环住她的脖颈,小声问:“母后,坏人很多吗?”
“不多。”谢流光轻声道,“但母后都会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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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人入宫那日,天色阴沉。
陈母年过五旬,一身素服,由小女儿陈秀搀扶着走进漱玉轩。母女二人眼眶红肿,行礼时声音哽咽,看着灵前牌位,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掉。
周才人陪着她们上香、烧纸,低声劝慰。
一切按部就班,合乎礼数。
可谢流光在偏殿窗后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陈母的悲伤是真,但那双枯瘦的手在接过香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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