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的手还放在刀柄上，眼睛看着西北方向的树林。幽影斥候传回画面，六个热源停在林子边上，一动不动。他等了十秒，二十秒，那些人没有靠近。
凯瑟琳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他们不打了。”
段逸点头。对方不是来救人，是来看结果的。现在商队没了，主事者被抓，他们选择离开。这是正常的选择。
“暂时安全。”他说，“改命令，先别清理战场，优先处理俘虏。”
命令很快发了出去。三名工兵和两名林语者从队伍里走出来，背上背着装有清水、草药包和旧毛毯的布袋，快步走向俘虏区。段逸跟在后面，走得慢了些。
二十七个人挤在一块空地上，围成一圈。大地力士站在外圈，面朝外面。被救的人大多低着头，没人说话。兽人身上有鞭子打过的伤，矮人的手脚变形，人类的衣服破烂不堪。他们的手腕和脚踝都有锁链磨出的深印，有的还在流血。
段逸走进人群，在一名老妇面前蹲下。他没穿盔甲，只穿了普通布衣，脸上也没有生气。他看着她，声音平稳。
“你们现在安全了。锁链断了，没人能再奴役你们。从现在起，你们是自由的。”
老妇没反应。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好像听不懂这些话。
他又说了一遍，用的是通用语，说得很慢。
还是没人回应。
一个年幼的兽人女孩坐在角落，抱着膝盖。她看了段逸一眼，又低下头，耳朵轻轻抖了一下。
凯瑟琳走上前。她站在人群中间，手里拿着一串缴获的镣铐。铁链发出响声。她把镣铐放在地上，抬起脚用力踩下去。金属发出刺耳的声音，链条断了。她又踩了两次，直到整串都碎掉。
然后她弯腰，把断掉的镣铐扔进旁边还在冒烟的火堆。火焰一下子变高，烧红了铁块。
人群中有了动静。
一名中年兽人男子突然跪下。他双手撑地，肩膀剧烈抖动。他没看任何人，只是对着地面，重重磕了一个头。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没人说话，但有人开始流泪。
段逸站起来，对林语者点头。其中一人打开陶罐，倒出温热的汤水。那是用宁神花熬的，可以让人放松。工兵端着木碗，一个个递过去。
没有人强迫他们喝。
段逸自己先接过一碗，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刚才那名老妇。她犹豫了很久，终于伸手接住。她的手在抖，汤洒了一点。她小口喝下，过了几秒，肩膀慢慢松了下来。
这个动作被其他人看到了。
下一个接过碗的是个年轻兽人。他喝完后，把碗还了回去，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
段逸没再说话。他站在原地，看着这些人慢慢接过水和药，看着他们靠在一起，形成小群体。
米娅一直站在外面。
她没参与行动，也没等指令。她只是安静地走动，观察每一个人。她的尾巴轻轻摆动，耳朵时不时动一下。
突然，她停下脚步。
那边有个少年兽人躺在地上，脸色发白，呼吸急促。两个工兵正在叫他，但他没反应。
米娅走过去，蹲下，轻轻握住他的手。
少年的手很冷。
她闭上眼，几秒后，少年的呼吸变慢了，胸口起伏变得平稳。他的眼皮颤了颤，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米娅松开手，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她走到角落，那里坐着一名女性矮人。那人蜷缩着，身上只有一件破布。米娅从工兵手里拿过一条干净的毛毯，轻轻盖在她肩上。
矮人猛地一抖，往后缩。
米娅没退。她看着她，眼神平静。
矮人抬头，看到她的脸。她的眼睛很亮，没有恶意，也不让人觉得远。像是一道光，照进了一个很久没亮的地方。
她忽然哭了。
她抓住毛毯的一角，嘴唇颤抖，最后说出两个字：“谢谢。”
米娅没说话。她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段逸看到了这一幕。
他没问，也没阻止。他知道米娅不一样。她不是战斗人员，也不是干活的人。她是一种连接，一种说不出但真实存在的感觉。
他看向人群。
现在，有人开始小声说话了。
“我们……真的可以走吗？”
“没人会追我们？”
“我想去北方，我老家在那边。”
“我得找我妹妹，她去年被带走的……”
声音越来越多。
段逸站到一块石头上，看着所有人。
“你们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选择离开。如果留下，我们会提供食物和庇护。如果离开，我们会给你们干粮和地图。不管怎么选，从今天起，你们的命运，由你们自己决定。”
说完，他跳下石头，不再说话。
人群安静了几秒。
然后，那名中年兽人男子站起来。他走路有点跛，但站得很直。他走到段逸面前，没有跪下，而是用部族礼节，右手抚胸，低头三次。
“我……想去北方，回到家乡。”
一个年轻兽人跟着站起来：“我想……找家人。”
“我想学种地。”
“我想当铁匠。”
“我不想再被人抓走了。”
这些话不再是低语。它们连在一起，变成了一片声音。绝望的感觉被打开了。虽然未来还不清楚，但他们开始想，开始计划，开始相信。
段逸看着他们。
他没有笑，也没有激动。他只是站在那里，感受这种变化。
凯瑟琳走到他身边，右臂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她看着这群人，轻声说：“他们活过来了。”
段逸点头。
他低头，手里还攥着那块灰布。背面的黑色十字和暗红墨水画的眼睛很清楚。这不是普通的标记，是影教内部的接头暗号。
他知道这事没完。
但这不是现在要解决的问题。
他把布收进怀里，目光回到人群。
米娅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大家，望着东方的天际。天快亮了，天空的颜色在变浅。她的尾巴轻轻摆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即将到来的东西。
段逸正要走过去，忽然，生命之种传来轻微震动。
他立刻停下。
不是敌人来了。
是x-13的状态更新——他在检查炸药车时，发现了新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