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刚吐出一个字。
陈默没有给他任何废话的机会,直接对老李下令:“控制所有人!搜查整个公寓!技术组进场,搜集所有电子设备证据!”
老李快步上前,亲自给沈国华戴上手铐,动作干脆利落。“沈大善人,没想到吧?你的‘观星’之旅,到此结束了。”
陈默这才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持枪的手臂因为过度紧绷而微微颤抖。他走到那个被踢飞的遥控器旁,捡起来,按下上面的紧急停止按钮(他赌这个装置有类似功能)。
显示屏上的监控画面闪烁了一下,那些逼近安全屋和父母家的黑影画面瞬间消失,变成了无信号的雪花点。
几乎同时,他的加密手机震动,收到了老李事先安排好的小组发来的信息:“威胁清除,安全屋及伯父母家安全。”
陈默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赌赢了。
他走到沈国华面前,看着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企业家,此刻沦为阶下囚,眼神冰冷。
“你的‘代偿’,”陈默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到此为止了。”
沈国华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暴怒,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冰冷的讥讽。
“陈默,你以为你赢了?”他低笑起来,“‘旁观者’不是一个组织,它是一种思想。你抓住我,就像抓住了一捧水。水会从指缝流走,而思想……会像病毒一样扩散。”
他顿了顿,看着陈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种子已经播下,等待合适的土壤,它会再次破土而出。到时候,执行‘代偿’的,可能就是你身边最信任的人。”
陈默瞳孔微缩,沈国华的话像一枚冰冷的针,刺入他的神经。
但他没有动摇。
“那就来一个,抓一个。”陈默转身,不再看他,“只要这世上还有法律,还有坚持法律的人,你们就永远见不得光。”
他走向门口,阳光从大门外照进来,落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而坚定的影子。
身后,是沈国华被押走的背影,以及一个刚刚被撕开、却远未到彻底清理干净的巨大黑暗。
“代偿”的阴影或许暂时退去,但沈国华最后的话,却像一句恶毒的诅咒,萦绕在空气中。
陈默知道,战斗远未结束。
他只是,赢得了这一场战役。
而战争,仍在继续。
沈国华被押上警车的画面,在当天晚些时候就通过某些隐秘的渠道流传出去,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特定的圈层里激起了无声却剧烈的震荡。财经版块紧急撤稿,慈善晚宴的名单被重新审核,几个与沈国华关联密切的项目悄然停滞。明面上,新闻报道措辞谨慎,只称“着名企业家沈国华协助调查”,但暗流汹涌,无数人在重新评估风向,切割关系,或者,陷入更深的惶恐。
陈默没有参与后续的审讯。那不是他的专长,他也需要避嫌。他知道,像沈国华这样级别的“目标”,其背后牵扯的藤蔓盘根错节,拔出萝卜带出的泥,足以让整个城市的上层建筑发生一场不小的地震。那将是检察院、纪委和更高层级力量的战场。
他站在刑侦队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盛夏已过,树叶边缘开始泛黄,偶尔有一两片打着旋儿飘落。结案报告已经递交,格式工整,逻辑严密,将“代偿谋杀”案及其背后的“旁观者”网络清晰地呈现出来。赵明远、周晓芸、吴哲、沈国华……一个个名字被钉在卷宗里,等待法律的审判。
但他心里清楚,这份报告无法涵盖全部。报告里写不下张辰那双永远困在噩梦中的眼睛,写不下林薇面对那颗眼球时的苍白,写不下沈国华那句“种子已经播下”的冰冷诅咒,更写不下他自己内心深处,那被一次次颠覆又艰难重塑的、关于正义的边界感。
老李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两个搪瓷缸子,把其中一个放在陈默旁边的窗台上。“手续都办完了,沈国华那边,上面成立了专案组,跟我们这边交接了。”他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声音带着疲惫,“这下,总算能清静几天了吧?”
陈默端起缸子,没有喝,只是感受着那透过瓷壁传来的温度。“老李,你还记得张辰刚入队的时候吗?”
老李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恍惚,随即叹了口气:“怎么不记得。愣头青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轴得很,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为这个没少挨批,但也确实……办成了几个漂亮的案子。”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谁想到,会变成这样。”
“如果他当年那件事,真的存在瑕疵,”陈默看着窗外,“而我们,包括你我在内,是否也因为他是同事,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些细微的不和谐音?”
老李沉默了,久久没有出声,只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这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系统的封闭性,同事之间的信任与包庇,有时候只是一线之隔。
“或许吧。”最终,老李叹了口气,没有否认,“有时候,维持表面的稳定,比揭开脓疮更需要勇气,或者说……更符合某种惯性。”
“所以沈国华他们,才会觉得有机可乘。”陈默的声音很轻,“他们利用了这种惯性,利用了系统无法自我清理的角落。”
办公室陷入了沉默。窗外,城市的喧嚣隐约传来,那是秩序之下的勃勃生机,也隐藏着秩序无法照见的阴影。
几天后,陈默去了一趟医院。不是去看张辰,张辰的情况已经稳定,或者说,稳定在了那种永恒的混乱里,医生也束手无策。他是去看林薇。
林薇已经出院,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但队里还是安排了一段时期的心理干预和休整。她看起来清瘦了些,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只是那沉静底下,多了一些难以言说的东西。
“我没事了,陈队。”林薇给他泡了茶,声音平和,“只是需要点时间……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