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浪扑来,张定远立刻大喊:“压舱!低身!稳舵!”他用身体死死抵住舵柄,双脚卡在船板缝隙里。右侧的浪头砸在船身上,整条船向左倾斜,海水涌进半人高。队员们趴下身子,抱紧火药箱和武器,有人被水冲得滑了一段,又被旁边的人拽回来。
第一艘船在浪峰边缘滑过,没有翻。张定远喘了口气,抬头看西北方向。雨势稍小,那片阴影更清晰了,海岸线弯成弧形,像一张合拢的嘴。他伸手摸了摸水流,发现从湾口往外流的水比外海慢,说明里面有缓冲空间。
“三船并进,斜切入湾口!”他下令。缆绳连着的三艘船开始调整位置。第二艘船的桨手划水卸力,第三艘船则用短桨控制角度。三艘船呈雁形编队,避开正面风浪,从侧面切入湾口区域。
靠近湾口时,水流变得复杂。左边是礁石,右边水色发暗,有漩涡翻动。张定远盯着水面,手指贴在船沿感受流向。他慢慢推舵,让第一艘船贴着左侧礁石前进。石头离船身最近时不到一尺,船底擦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第二艘船跟上,第三艘船最后一个进入。最后一刻,一个回流卷过来,船尾甩向右边。掌舵的队员猛拉桨,其他人一起发力划水,才把船头掰正。三艘船全部进入内湾,风浪立刻小了很多。
湾内水面平静,四周岩壁挡住大部分风雨。张定远松开舵柄,双腿发抖。右腿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铠甲往下滴。他没管这些,立刻下令:“排水!清点人数!检查装备!”
队员们爬起来,有人拿木盆往外舀水,有人打开防水皮囊检查火铳。弹药袋密封完好,但几支火铳的油布包湿了外层。张定远亲自打开一支,里面干燥,火药没受潮。他点头,让人重新包好,再裹一层油布。
“老陈做的喷火器呢?”他问。
“在中间舱,双层包着,没事。”一名队员回答。
“火药箱有没有进水?”
“两箱湿了表面,里面干的。”
张定远走到每条船查看。他看到一名年轻队员缩在角落发抖,牙齿打颤。他走过去,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他身上。“你还活着,这就够了。”他说。那人抬头,眼神慢慢稳住。
所有人员都在,无一人失踪。武器全部保住,只有两支火铳因碰撞轻微变形,还能用。张定远站上第一艘船的船头,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听得到:“风会停,浪会退,只要我们人在,任务就一定能完成。”
没人说话。过了几秒,有人轻轻应了一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所有人都抬起头,手握武器,目光坚定。
张定远低头看天。云层边缘透出一点灰白光,风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狂暴。海面波浪变小,只有轻微起伏。他知道风暴最猛的时候过去了。
他叫来三条船的负责人。“不能久留。”他说,“这里不是安全区,只是临时落脚点。倭寇在海岸有眼线,如果发现船只停靠,会派人查看。我们暴露在这里,等于送死。”
有人问:“现在就走?风还没完全停。”
“等风完全停,天就亮了。”张定远说,“白天航行更容易被发现。我们必须趁着夜色继续前进。”
负责人点头。命令传下去,队员们开始起锚、收桨、整理装备。火药箱重新绑牢,火铳固定在舱内架子上。伤员坐在中间位置,由轻伤员照看。
张定远最后一次检查罗盘。指针稳定,方向西偏北十五度。这是通往横屿主岛的方向。他确认航路没有偏差,下令出发。
三艘船依次驶离湾口。出口狭窄,必须单船通过。第一艘船刚出湾,一阵风从背后吹来,推着船加速。张定远抓住舵柄,稳住航向。第二艘、第三艘顺利跟上。
离开湾口五百步后,海面开阔。风力减弱,但仍有浪涌。张定远站在船尾,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隐蔽的海湾。它很快被雨幕吞没,看不见了。
船队继续前行。前方海面漆黑,但张定远知道,横屿就在那个方向。他摸了摸胸口,图纸还在。肩上的伤隐隐作痛,但他站得很直。
“保持间距,注意信号灯。”他对身边队员说。
“明白。”那人点头,手里拿着信号旗。
船行二十里,风彻底小了。海面恢复平稳,只有轻微晃动。张定远让桨手轮流休息,自己一直掌舵。天快亮时,他看到远处海平线上有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是岛屿的轮廓。
他取出望远镜,调整焦距。影子更清楚了。那是横屿南岸,岸边有几处岩石突出,形成天然屏障。他放下望远镜,对身后队员说:“准备换桨,减速接近。”
队员传令下去。桨手们换上长桨,动作一致地划水。船速放慢,船身几乎无声地滑行。
突然,前船哨兵低声报告:“将军,岸边有动静。”
张定远接过望远镜,仔细看去。岩石后面,似乎有人影移动。他盯了几秒,看到一个人蹲着往前爬,手里拿着刀。
他放下望远镜,轻声说:“别出声,绕到西面礁石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