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的灰雾还在翻滚，凌云没动。她的左手仍藏在袖子里，压着那道发烫的黑线。吞天葫停止了运转，像一块死物沉在体内。监测仪屏幕闪烁两下，进入休眠状态，只剩一丝微弱红光表示它还活着。
十二秒过去了。
谷底没有动静。
魔渊大王的声音再度响起，比之前更低，几乎贴着地面爬行：“三月为期。”
凌云呼吸一顿。
陆泽立刻抬头，手指按在仪器边缘。白云飞侧身靠向岩壁，右手缓缓搭上刀柄。
“三月为期。”魔渊大王重复，“仙魔大战将起，九重天必开防线。那时，你从暗影归墟撕裂通道，我率部自幽冥谷破土而出。双界之门一开，灵脉与仙脉同断，根基尽毁。”
停顿片刻。
另一个声音响起，依旧无波无澜：“魔法界那边，已有内应接引。只要仙界屏障松动，他们的世界也会崩。”
凌云闭眼，把这段话死死记进脑子。她调动吞天葫，让残存的能量在经脉深处缓慢循环，不敢激起一丝波动。她不能暴露，但必须留下证据。
她引导星序能量渗入左臂，包裹住那道黑线。吞天葫开始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不管，只把意识沉入魔法印记。
李冰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音频解析算法启动，加密语段被拆解成可读信息。凌云把关键内容——“三个月”“仙魔大战”“双界通道”——全部打包，通过印记推送出去。数据流无声无息地穿过空间，抵达魔法界的中枢。
她睁开眼。
魔法印记传来轻微震感。
李冰收到了。
下一秒，回信抵达：【双界联防升至最高戒备，十二联盟进入战备状态，兵力调度已开始。】
凌云轻轻点头。
陆泽看着她。她没说话，只是用指尖在膝盖上点了三下。这是他们定的暗号——计划继续，不撤。
白云飞靠过来，压低声音：“他们说的内应是谁？”
“不知道。”凌云开口，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但现在不是查这个的时候。我们要听全，记住每一个细节。”
“监测仪还能用？”陆泽问。
“不能充能，但还有残余电力。”凌云伸手摸向仪器底部，那里刻着一行小字，“李冰设计的备用模式，断供后可维持三小时被动接收。我们现在只能听，不能调参数。”
陆泽点头，盯着屏幕上的波形图。信号断断续续，但还能捕捉到对话节奏。
谷底，魔渊大王正在说兵力部署：“第一批先锋由混沌炼药师带队，携带十枚混沌炸弹，目标是仙界东南三处灵脉节点。第二批主力随我突破穿云廊，直逼仙王道场。”
暗影仙尊回应：“我会在子时开启暗影门，持续十二息。时间太短，你的人必须准时到位。”
“没问题。”魔渊大王冷笑，“我已经清理过队伍，逃兵一个不留。”
凌云记下了“混沌炸弹”“东南灵脉”“子时”“十二息”。这些全是破绽。只要知道攻击点和时间，就能提前设防。
她再次调动吞天葫。
这一次，她不再压制它的本能。她让葫芦吸收周围逸散的紊乱能量，哪怕只有一点点。这些能量经过化龙诀净化后，被导入星序记忆核，与刚才那段对话融合。
情报被固化了。
不再是声音，不再是波形，而是变成一段可追溯、不可篡改的信息，封存在她体内。就算监测仪毁了，这段记录也不会丢。
陆泽察觉到她的动作，低声问：“你在做什么？”
“备份。”凌云收回手，“万一设备出事，我们还有底牌。”
白云飞皱眉：“但他们随时可能搜查。”
“所以不能让他们发现。”凌云盯着谷底方向，“现在他们以为只是有监听可能，不确定有没有人真听到。如果我们立刻走，反而会暴露痕迹。留下，才是最安全的。”
陆泽沉默几秒，点头。
三人重新调整位置。凌云坐中间，左手依旧藏在袖中，右手搭在星序剑柄上。陆泽守仪器，眼睛不离屏幕。白云飞退到后方死角，面朝来路，耳朵听着风声。
会议继续。
魔渊大王提到战术配合：“你的暗影卫擅长潜入，我的先锋精于爆破。第一波炸开防线，第二波突袭中枢，第三波控制灵脉枢纽。等仙界反应过来，大局已定。”
暗影仙尊说：“魔法界那边，我会让内应制造混乱。他们的防御体系依赖元素平衡，只要打乱风雷水火四系节奏，护界阵就会失效。”
凌云眼神一紧。
风雷水火——陆泽的能力范围。
她看向陆泽。他脸色变了，但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胸前符印上，那是李冰给他的紧急联络装置。
凌云轻轻摇头。
现在不能联系。任何能量波动都可能被捕捉。
她用唇语说：“等。”
陆泽咬牙，点头。
谷底的声音还在继续。
“资源分配。”魔渊大王说，“灵脉核心归我，仙脉本源归你。底层世界的普通能量，由前线部队自行掠夺。”
“可以。”暗影仙尊答，“但我要保留对绿晶族生命网络的侵蚀权。他们的生命能量，最适合喂养暗影母体。”
凌云心头一震。
绿晶族——凌玥的族群。
她立刻在心里标记这条信息。回去后必须告诉凌玥，让她通知族人加强防护。
她又调动吞天葫，把这段话也封进记忆核。
时间一点点过去。
监测仪屏幕忽明忽暗，电量即将耗尽。波形图开始扭曲，声音断断续续。凌云不敢再让它工作太久，只能靠耳朵捕捉关键词。
“……时间节点……不得延误……”
“……内应会在穿云廊西侧制造塌方，掩护你们通过……”
“……若遇抵抗，优先击杀持有星序武器者……”
凌云猛地一凛。
星序武器——她的剑。
对方不仅知道有人在听，还知道他们手里有什么。
她立刻抬手，把星序剑往身后收了收。陆泽也察觉到不对，悄悄把风雷符贴进衣领。
白云飞低声道：“他们在找我们。”
“不，是在找‘持有星序武器的人’。”凌云纠正，“他们还不确定是谁。否则不会只说‘优先击杀’，而是直接下令围剿。”
“但我们不能再待太久。”陆泽说，“仪器快撑不住了，再过半小时，连被动接收都会中断。”
“够了。”凌云说，“我们拿到了核心计划：三个月后，借仙魔大战之机，打开双界通道，同时攻击两界灵脉。攻击点、时间、手段、内应安排，全都清楚了。”
“下一步呢？”
“找弱点。”凌云盯着谷底，“他们说了这么多，但有一个问题没解决——如何确保两边同步行动？差一秒，计划就可能崩。”
白云飞接道：“而且，暗影门只能开十二息。这么短的时间，大批部队不可能全冲进去。”
“对。”凌云点头，“这就是破绽。他们必须精准配合，任何一环出错，整个计划就会瓦解。”
陆泽迅速在脑子里推演：“如果我们能在其中一界提前设伏，打乱他们的节奏，另一界的行动也会受影响。”
“不止。”凌云说，“我们还可以利用内应。既然他们有内应，我们也可以反向渗透。只要找到那个接头点，就能反过来传递假情报。”
三人陷入短暂沉默。
计划在成型。
但谷底突然安静下来。
凌云立刻抬手示意。
所有人屏息。
一分钟过去。
没有声音。
两分钟。
陆泽看着仪器，波形彻底平了。
“会议结束了？”白云飞问。
“不一定。”凌云摇头，“可能是暂停。他们可能要换地方，或者开始巡查。”
“我们怎么办？”
“不动。”凌云说，“现在走，反而容易撞上巡逻队。等至少一炷香时间，确认他们真的离开，再考虑下一步。”
她靠回岩壁，左手仍压着黑线。吞天葫还在微微震动，像是在警告什么。
她没管。
她闭上眼，把刚才所有情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时间、地点、人物、手段、破绽。每一条都清晰。
她睁开眼。
陆泽正看着她。
她问：“你觉得哪一环最容易断？”
陆泽想了想：“是联络。两边隔着界域，不可能实时沟通。他们只能靠预定时间行动。如果我们能干扰那个时间点……”
“比如，在子时前一刻制造一场假袭击。”白云飞接道，“让他们提前开门，结果扑空。”
“好。”凌云说，“这个方案可行。等我们回去，立刻提交给李冰。”
她停顿一下，看向谷底方向。
灰雾依旧浓重，看不到人影。
但她知道，敌人就在下面。
她低声说：“我们得再等等。”
她的右手慢慢握紧了星序剑的剑柄。
剑柄上有一道新划痕，是昨天攀岩时留下的。
此刻，那道痕正对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