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剑的剑柄还在发烫。
陈凡的手没松,指节压在剑脊上,能感觉到那股热意是从剑身内部传出来的。他站在原地没动,眼神沉了下去。
紫凝从台阶下走上来,看见他这个样子,脚步顿住。
“怎么了?”
陈凡抬起左手,掌心朝上。金色的光纹在他皮肤下浮现,像水一样流动。灵魂空间被唤醒,推演模式立刻启动。他把剑上的波动引向识海,顺着那股热流反向追溯。
几息之后,画面在脑中成型——南方偏西,山道边一家茶馆,屋檐挂着褪色的布招。一个穿红裙的女子坐在角落,手里捏着一把干枯的草药。她对面是个戴面具的人,脸藏在黑布后面,只露出一双泛黄的眼睛。
陈凡看到她付钱时掏出一枚铜币,正面刻着一道血痕,背面是扭曲的符文。
那是血煞教的东西。
记忆跳出来。赵无常死前,圣女不在山门。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可没人见过尸体。现在这枚钱币出现,说明她一直活着,而且就在南疆。
紫凝站到他身边,手指微动,雷光在指尖凝聚。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缕雷丝探出,缠上青冥剑的剑刃。雷丝接触到剑身的瞬间,轻微震颤了一下,随即向南偏西的方向微微倾斜。
“有因果线连着那边。”她说,“《血煞玄功》的残韵还没散。”
陈凡闭眼,再睁眼时目光已经变了。他不再看天,也不看山门,只盯着南方那片看不见的区域。
他知道圣女想干什么。
毒草、旧币、面具人,三样东西凑在一起,只有一个可能——她在准备某种术法,需要外力配合。血煞教的功法向来靠献祭和毒炼提升修为,第八重必须用百种毒物淬体,普通人扛不住这种炼法,但她可以。
她是圣女,天生对毒素有抗性。
而且她选在这个时候动手,不是巧合。玄一门刚稳住灵脉,弟子才开始修炼,这个时候如果南疆出事,他必须去。
她是在逼他离开山门。
陈凡把剑收回背后,转身走向主殿。
紫凝跟在他身后两步远的位置,声音很轻:“你要查她?”
“不止是查。”他说,“她已经开始动了,就不能让她继续。”
话音刚落,一名外门弟子从山道跑上来,衣服沾着露水,显然是连夜赶回来的。他冲到高台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信。
“南疆线报,茶馆老板亲自送来的。”
陈凡接过信,火漆封口已经裂开,像是被人用手强行掰断的。他抽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只有几行字:
“红裙女子购七叶断魂草、三根阴骨藤、半斤腐心花粉。用血煞旧币支付。同行者戴万毒谷面具,未露脸。两人停留不到一盏茶时间,往西南方山林去了。”
纸条最后还有一句补充:“老板说,她走的时候,袖口有黑气缠绕。”
陈凡看完,把纸条放在掌心。混沌气息涌出,纸张瞬间化成灰,飘落在地。
紫凝低头看了眼灰烬,眉头微皱。“七叶断魂草是烈性毒,阴骨藤能锁魂,腐心花粉入血即融……她在炼一种能困住神魂的毒术。”
“不是困。”陈凡摇头,“是控。她要的是让人中了毒以后还能动,但不受自己控制。”
“就像傀儡?”
“比傀儡更狠。”他说,“傀儡至少不会伤同类。她要是成功,第一个目标就是玄一门的新弟子。”
紫凝沉默了一瞬。
她知道这些新弟子是谁。三千流民里有一半是孩子,父母死在血煞教手里,他们活下来是因为陈凡救了村子。这些人现在住在山门后坡,每天早晚打坐练《纳元功》,虽然进度慢,但有人教,有人管。
如果这些人被控制,转头杀向同门……
她不想往下想。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她问。
“不急。”陈凡说,“她既然敢买这么多毒草,就不会马上离开。炼毒需要时间,而且她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南疆西南方是深山,没有村镇,最适合藏人。”
“你是想等她动手再出手?”
“不是等。”他说,“是让她以为我在等。她觉得我忙着重建,顾不上南疆,所以才敢露面。但如果她知道我已经盯上了她,就会换地方,甚至停手。”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山门。
弟子们正在阵基旁练习基础步法,孙胖子站在边上喊口令。几个新来的老匠人蹲在灵植区检查藤蔓生长情况,时不时点头记录。
一切都稳住了。
可他知道,只要圣女还在,这事就没完。
“她逃过一次。”陈凡低声说,“不代表能逃第二次。”
紫凝看着他侧脸。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语气也不重,但她听得出里面藏着什么。
那是杀意。
不是冲动,也不是愤怒,是一种早就决定好的事。
就像当初赵无常被废掉修为,关在地牢三个月,每天都看着自己的教众一个个被杀光。那时候陈凡也没说什么,只是每天晚上提着灯进去照一下他的脸,然后转身离开。
直到最后一晚,他才动手。
紫凝知道,圣女也不会有例外。
她开口:“我去准备雷符。”
陈凡点头。“顺便让后勤清点解毒丹库存。这次不一定能带太多人,但我们得防着她已经下手。”
“你要带谁?”
“暂时不动别人。”他说,“山门刚稳,不能空。我去就行。”
“你一个人?”
“你不是说要跟我去?”他看了她一眼。
紫凝抿了一下嘴,没再说别的。
她转身往丹房方向走,背影笔直。
陈凡站在原地没动。他抬起手,再次触碰青冥剑的剑柄。
温度降下去了。
但他知道,那不是结束。
是开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纹深处,有一道极细的红线,正缓缓移动。那是灵魂空间标记的目标轨迹,一旦锁定就不会断。刚才推演时,他已经把圣女的气息刻进空间,只要她还在用血煞功法,这条线就会一直指向她。
而现在,红线正稳定地指着西南方向。
他迈步往居所走。
路上遇到两名弟子行礼,他点头回应。走到门口时,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块玉牌。
是王铁山当年用过的那块。
现在它已经被灵泉养过,表面温润,不再有裂痕。他把它放在桌上,又取出一张空白符纸,开始画追踪符。
笔尖蘸的是他自己指尖划破流出的血。
画到第三道纹路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没抬头。
门被推开,紫凝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叠雷符。
“够用吗?”她问。
“够。”他说,“等符画完,我就出发。”
“我跟你一起。”
“我说了,山门不能空。”
“我不是回山门。”她说,“我是跟你走。”
陈凡停下笔,抬头看她。
紫凝站着没动,手里雷符边缘微微发亮。
两人对视几秒。
外面风刮了一下,吹得窗纸轻轻响了一声。
陈凡重新低下头,继续画符。
最后一笔落下,符纸自动浮起,在空中转了个圈,贴在他胸口的衣袋里。
他站起来,把青冥剑背好,又将玉牌收进袖中。
“走吧。”他说。
紫凝点头,跟在他身后出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台阶,穿过主殿广场。守夜弟子看到他们方向不对,正要开口询问,却被旁边的人拉住。
“别问。”那人低声说,“他们不是去巡山。”
陈凡的脚步没有停。
他走出山门,踏上通往山下的石道。
天边刚露出一点亮色。
他的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