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剑还握在手里,剑身上的血纹缓缓退去,像是潮水落回海底。陈凡站在主殿前的高台上,手指一根根收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动。刚才那股气息消失了,但不是被压下去,而是主动藏了起来。
他知道有人在试探。
风从山口吹进来,带着灰烬和焦土的味道。台阶下有弟子抬着断梁走过,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紫凝站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把手背在身后,掌心雷光一闪即逝。
“你感觉到了?”她问。
“不止是血河功法。”他说,“刚才那一缕气劲,带毒。”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山门拐角跑来。是个年轻弟子,额头上全是汗,衣服后背湿了一片。他在台阶下跪稳,双手举起一封信:“孙胖子传来的急信,南疆线人刚送回来的。”
陈凡走下两步,接过信。
火漆封口已经裂开,像是被人用体温烤化的。他指尖一划,信纸展开,上面只有八个字:**圣女南遁,图谋再起**。
他盯着这八个字看了很久。
紫凝走到他身后半步,声音低了些:“血煞教还有人活着?”
“不只是活着。”他把信递给她,“是逃了。”
他闭上眼,灵魂空间瞬间开启。灵泉池面泛起波纹,金丝浮空,三丈范围内的推演之力迅速运转。他将“红裙女子”“血煞令符”“万毒谷面具”这几条信息放进去,一条条拆解,又重新拼接。
血煞教确实有个圣女,名叫柳红衣。当年赵无常夺权时,她正在南疆闭关修炼《血煞玄功》第八重。那一重需要百种毒物淬体,寻常地方无法完成。她没赶上玄一门那一战,也没死在乱坟岗。
现在她回来了。
而且带着完整的《血煞玄功》。
“她在找靠山。”陈凡睁开眼,“北域十三城空出来,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万毒谷一向喜欢拿活人试药,她正好用人头换资源。”
紫凝把信折好,交还给他。“你要去拦她?”
“她已经动了。”他说,“我不能等她站稳脚跟。”
“那就走。”她说。
他转头看她。
她站在那里,袖口微微鼓动,雷光在皮肤底下游走,像是随时能炸开。她的眼神很平静,但语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我不是让你一个人扛。”她说,“你往前冲的时候,总忘了后面还有人。”
他没说话。
山门前有孩子在跑,其中一个摔倒了,坐在地上哭。他娘赶紧抱起来,轻轻拍背。远处几个新来的流民正搬着石料往废墟走,孙胖子跟在旁边指方向,声音比以前大了不少。
一切都还在重建。
可他知道,有些事不能等重建完成才去做。
“你现在是聚灵九层。”他说,“能引雷入体,但还不足以对抗毒修老巢。南疆的空气里都是蛊虫,呼吸一口就能让人发疯。”
“我知道。”她点头,“但我可以跟着你学怎么防。”
他看着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陨仙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样站着,满身是血,却硬撑着不肯倒下。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不会躲在他背后。
“你不怕毒?”他问。
“怕。”她说,“但我更怕你出事。”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青冥剑。剑柄温热,血纹虽淡,但仍在跳动。刚才那股气息虽然消失了,但它确实存在过。它在移动,朝着北域腹地靠近。
“她不是一个人。”他说,“万毒谷的人已经接应她了。他们想把血煞功法和毒蛊结合,炼出新的东西。”
“那就不能让她得逞。”
“我得先查清楚她的落脚点。”他说,“不能贸然动手。南疆地形复杂,一旦陷入埋伏,我们两个人都得死在里面。”
“所以你打算等?”她问。
“我在等消息。”他说,“孙胖子的情报网还没铺开,现在去就是瞎子摸路。我要等她露出破绽。”
紫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颗雷珠,晶莹剔透,噼啪作响。她把它往前一推,雷珠悬在空中不动。
“这是我自己练出来的。”她说,“不用你推演,也不用你给丹药。我能打,也能护住自己。”
他看着那颗雷珠,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能。”他说,“所以我才敢带你去。”
她嘴角动了一下,像是要笑,但没笑出来。
风从山后吹过来,卷起一片灰叶,打着旋儿飞向天空。台阶下的弟子们已经开始清理广场,有人在钉木桩,有人在量地基。孙胖子远远地挥手,示意登记处已经准备好接收新弟子。
一切都在恢复。
可他知道,只要还有一个敌人活着,这种恢复就只是表面。
“她带走了最后一本《血煞玄功》。”他说,“如果让她练成第八重,北域不会再有活人。”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等下一个消息。”他说,“她不会一直藏着。她要立威,就得杀人。等她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她露头的时候。”
“然后你就出手?”
“然后我就让她知道。”他说,“有些债,不是换个地方就能赖掉的。”
紫凝收回雷珠,双手垂下。她站得笔直,像一杆枪,随时能刺出去。
“我不只是陪你去走一趟。”她说,“我是和你一起去杀她。”
他看着她,终于点了头。
远处传来敲钟声,是午时的信号。阳光照在主殿残破的屋檐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台阶上有一道裂缝,是从前战斗时留下的,现在边缘已经长出了细小的绿芽。
那是灵泉之水渗出来的地方。
他伸手摸了摸裂缝,泥土还带着湿气。
“等我回来。”他说,“山门还得重建。”
“你要是不回来呢?”她问。
他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笑,也没有怒,只有一种沉到底的东西,像井底的石头。
“我会回来。”他说,“因为我答应过很多人,要守住这个地方。”
她没再问。
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动。山风穿过殿前空地,吹动他们的衣角。远处的孩子还在哭,但他娘已经哄住了,轻轻抱着往家走。
青冥剑忽然又震了一下。
这次震动很轻,像是心跳漏了一拍。剑柄发烫,血纹重新浮现,指向东南方。
他握紧了剑。
“来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