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空气里已然弥漫着假期结束的慵懒与淡淡焦躁。下午，林砚需要返回江城，准备晚上的自习课。
手机震动，是夏沫发来的消息，带着她一贯的黏人风格：「哥哥，下午一起去学校吗？我们可以一起走呀~」
林砚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回复了过去：「不用，母亲送我。」
他几乎能想象到夏沫在屏幕那头撅起嘴的样子。果然，消息很快又来了：「那我也让妈妈送我去！」
林砚没有再接话，按熄了屏幕。
午饭吃得比平常早一些。饭后，林砚便和母亲一起坐上了前往江城的车。母亲絮叨着让他注意早晚添衣，把带去的一些厚衣服整理好。林砚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
车子在他租住的老旧小区楼下停稳。林砚和母亲刚下车，正准备从后备箱取行李，一个熟悉而略带惊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林砚？回来啦！”
林砚心头微微一凛，抬眼望去，只见刘珏（刘姐）正倚靠在她那辆醒目的红色跑车旁，显然已等候多时。她今天穿着一件剪裁别致的酒红色丝绒连衣裙，领口开得略低，勾勒出饱满的胸线，裙摆下是一双踩着细高跟的修长美腿。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眉眼间风情流转，与周围朴素的环境格格不入。她算准了林砚今天下午必须返校，不信他还不现身。
刘姐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目光先是在林砚身上流转一圈，然后迅速落在了他身旁的母亲身上。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语气亲切又不失礼貌：“这位是林砚的妈妈吧？姐姐您好！我是林砚的数学老师，我姓刘。”
母亲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打扮过于妖娆、气质完全不像中学教师的年轻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和审视。她保持着基本的礼节，轻轻握了手：“刘老师好。”
刘珏笑容不变，谎话张口就来，语气自然得如同真事：“是这样的姐姐，林砚同学数学成绩很拔尖，学校最近准备推荐他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数学竞赛。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利用假期最后一点时间，跟他聊聊竞赛的准备事宜和一些注意事项。”她说着，还朝林砚递去一个“配合我”的眼神。
林砚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母亲的目光在刘珏过于成熟的穿着和林砚平静的脸上扫过，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但也没有当场点破。她只是语气平和地说道：“刘老师费心了。不过我们这刚回来，还要上去收拾一下房间，林砚下午也要赶着回学校上晚自习。要不，竞赛的事情，等到了学校，您再找他详细谈？”
这番话客气而疏离，明确地表达了拒绝现在交谈的意思。
刘珏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从善如流地点头：“好的好的，当然以孩子休息和学业为重。那姐姐，林砚，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她挥了挥手，姿态优雅。
就在林砚母亲转过身，准备去拿行李的瞬间，刘珏的目光迅速锁定林砚。她红唇微勾，用只有林砚能看清的嘴型，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小弟弟，等我。」
那眼神里充满了势在必得的玩味和挑衅。做完这个口型，她不再停留，转身迈着猫步回到了自己的跑车上，引擎发出一声低吼，绝尘而去。
这个小插曲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母亲心中漾开了圈圈涟漪。上楼的时候，她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们这个刘老师……挺年轻的。”
“嗯。”林砚的回答依旧简短，听不出任何情绪。
母亲看了儿子一眼，终究没再追问。她知道儿子从小就有主意，很多事不愿多说。
进了出租屋，母亲仔细看了看，房间收拾得还算整洁，并没有想象中男生独居的凌乱。她帮林砚把带来的厚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又叮嘱了些琐事，诸如门窗关好、用电安全、按时吃饭等等。林砚一一应下。
看着母亲关切的眼神，林砚心中掠过一丝微小的波澜，但很快便归于平静。母亲没有待太久，便起身回去了。
母亲离开后，房间里恢复了寂静。林砚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然后起身，收拾好晚自习需要的书本，提前出了门。
这一次，他到校格外早。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住校生在埋头看书。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课桌染成温暖的橙色。林砚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拿出书本，却并没有立刻翻开。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教师办公室的王晓丽，也正心绪不宁。整个国庆假期，林砚音讯全无，发给他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这种失控感和被忽视的感觉，让她坐立难安。她几乎是数着时间，盼着晚自习的到来，只为能早一点确认他的存在。
于是，她也提前来到了教室。当她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目光习惯性地扫向那个靠窗的座位，并准确地捕捉到那个熟悉而挺拔的身影时，她一直悬着的心，才“咚”地一声落回了实处。一股混合着安心、委屈和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强自镇定，装作巡视教室的样子，目光却贪婪地在林砚身上停留了好几秒，才缓缓移开。
晚自习的铃声终于响起又落下。两节课的时间，王晓丽几乎无法集中精力处理手头的工作，她的注意力全在窗外那个身影上。
下课铃一响，她便立刻走出办公室，在走廊上叫住了正准备和王梓博一起离开的林砚。
“林砚，你跟我来一下。”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林砚跟着王晓丽，两人一前一后，再次走向那栋熟悉的教学楼顶楼。
顶楼依旧昏暗、安静。然而，当他们走近那个常用于堆放杂物的小房间时，里面却传来一阵窣窣窣窣的慌乱声响。紧接着，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一对衣衫略显不整的男女学生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低着头，飞快地跑下了楼，消失在楼梯拐角。
这个小插曲让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王晓丽看着那对逃跑的学生，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她推开小房间的门，率先走了进去。林砚紧随其后，并顺手带上了门。
空间狭小而密闭，只有窗外远处路灯的光线透进来，勾勒出彼此模糊的轮廓。
门一关上，王晓丽一直强撑的镇定便土崩瓦解。她转过身，仰头看着林砚，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和质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整整七天，一条都没有！”
林砚的表情在昏暗中看不真切，声音平静无波：“忘记了。放假没怎么看手机。”
这个轻描淡写的理由，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王晓丽这些天积压的所有不安、焦虑和委屈。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你是不是……是不是把我忘了？”她哽咽着问道，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没有。”林砚的回答依旧简短。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王晓丽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上次……上次都还没有还完。你这次必须加倍还给我！”
林砚沉默地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平静地说道：“我还。”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王晓丽的哭泣稍稍止住。但她似乎还觉得不够，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带着清冽气息的校服里，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
林砚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他抬手，不是回抱，而是轻轻将她推开了一些距离。在王晓丽错愕的目光中，他低下头，主动吻住了她那还带着泪水咸涩的唇。
这个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安抚的意味。王晓丽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带着未干的泪痕和哽咽，热烈而又带着一丝卑微地回应起来。在这个昏暗的、刚刚还有另一对情侣偷尝禁果的房间里，两人用这种方式，确认着彼此的存在，安抚着假期带来的分离焦虑。
直到预备上课的铃声尖锐地响起，穿透寂静，才将沉溺在吻中的王晓丽惊醒。她慌忙推开林砚，脸颊绯红，气息不稳。她抬手擦了擦嘴角，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和衣服。
“以后……要记得回消息，好吗？”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恳求，“不然，我会很担心的。”
“知道了。”林砚应道。
“去上自习吧。”王晓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
林砚看了她一眼，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王晓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指尖轻轻抚过还残留着他温度和气息的唇瓣。一个吻，远远不够。她想要更多，更多独处的时间，更多亲密的接触，更多能证明她在他心中是特殊存在的证据。但是，她不能急。他是她的学生，这层身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她的手脚。她只能等，等一个更安全、更合适的时机。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学生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室。王晓丽本想再找个借口留下林砚，哪怕只是多说几句话。
然而，当她走到林砚座位旁时，林砚已经收拾好了书包，率先开口，语气自然：“王老师，我房间几天没住人，还没收拾，得先回去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无可指摘。王晓丽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了回去，勉强笑了笑：“好，那……你路上小心。”
看着林砚和王梓博并肩离开教室的背影，王晓丽失落地站在原地。看来，只能等明天了。
另一边，林砚和王梓博边走边聊着假期见闻，主要是王梓博在说，林砚偶尔应一声。走到林砚租住的楼下，王梓博挥手道别。
林砚转身正准备上楼，一个身影从旁边的阴影里悠然踱出，拦在了他的面前。
红色的跑车静静停在路边，刘珏倚着车门，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带着那种熟悉的、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落网般的笑容。
“小弟弟，”她的声音在夜晚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可是让姐姐我好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