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舟离开了。
房间里那种混合着薄荷与雄性荷尔蒙的气息逐渐散去，重新被曙光要塞特有的冷硬金属味所填满。
他走得很干脆，带着那面“续魔幡”，像是一头终于找回了獠牙的孤狼，重新扑向了属于他的荒原。慕晨站在窗前，看着那道黑色的流光消失在天际，眼底的柔情一点点收敛，最后凝结成一层薄薄的霜。
既然男人去打天下了，那她这个“家里蹲”的魔王，也该清理清理门户，顺便给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点小小的“震撼”了。
慕晨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一道繁复的血色符文在空气中一闪而逝。
【眷属通讯·连接】
几乎是下一秒，脑海中就传来了莉莎激动到有些颤抖的声音，那是灵魂层面的共鸣：“殿……殿下？是您吗？您真的回来了？！”
“是我。”慕晨走到沙发前坐下，声音慵懒而平静，“好久不见，我的小管家。”
通讯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紧接着传来了重物跪地的声音，哪怕隔着千山万水，慕晨也能想象出莉莎此刻五体投地、泪流满面的模样。
“莉莎……恭迎吾王回归！”
“行了，别搞这些虚礼。”慕晨打断了她的煽情，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这一年我不在，血色蔷薇那几个人，还活着吗？”
提到正事，莉莎的声音立刻恢复了干练，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骄傲：“回禀殿下，这一年来，大家都没有偷懒。在您的余威和之前留下的资源堆砌下，血色蔷薇全员平均等级已经达到了Lv.65。雷克大叔更是突破了Lv.67，目前在整个大联盟的冒险者战力榜上，我们稳居第一梯队。”
Lv.65。
慕晨微微点头。在没有她这个“外挂”带飞的情况下，一年时间能升到这个等级，说明这群人确实是在拿命拼。
“不过……”莉莎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变得有些吞吞吐吐，“就是……”
慕晨挑了挑眉：“有话直说。你是我的直系眷属，你知道我不喜欢猜谜。”
那头传来一声轻叹，莉莎似乎是在斟酌措辞：“殿下，队伍的实力虽然上去了，但人心……有点散了。”
“这一年，大联盟和圆桌骑士那边都在疯狂扩招，尤其是大联盟，仗着手里掌握了‘真理大炮’和外骨骼技术，对高阶冒险者开出了天价的招揽条件。编制、资源、甚至是指挥权……很多人都动心了。”
说到这里，莉莎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冷硬：“林凡……最近和圆桌骑士旗下的‘荣耀公会’走得很近。有好几次公会活动他都以‘身体不适’缺席，但我查到，他其实是去参加了荣耀公会的私密酒会。”
林凡。
那个曾经在新手村被抢怪、傻乎乎喊她“大佬”的战士。
那个在幻境里差点沉沦，最后挥刀斩断欲望的男人。
慕晨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红茶。
“他想走？”
“目前还没有明说，但……大概率是受不住诱惑了。”莉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杀意，“殿下，需要我去……”
“不用。”
慕晨放下茶杯，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想走的留不住，不想走的不用留。”
“可是殿下，他……”
“莉莎。”慕晨打断了她，声音微冷，“你要记住，我是魔王，不是保姆。我给过他们机缘，能不能抓得住，看他们自己。如果他觉得那边的风景更好，那就让他去。只是……”
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背叛这种东西，是有价码的。希望他以后不要后悔，付不起这个价。”
“是，属下明白了。”莉莎恭敬地回应。
“暂时按兵不动。”慕晨下达了指令，“现阶段小队不稳定，还不能动用。既然内部有裂痕，那就先放一放。看来，要想破局，还是得从源头下手。”
切断通讯，慕晨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象征着“圣女”身份的繁复长裙。
源头是谁？
自然是那位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理”，就可以把神明关进笼子里的雷鸣将军。
……
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走廊里的冷气扑面而来。
几乎是在慕晨迈出门槛的瞬间，两道如同幽灵般的身影就挡在了她面前。
这是两名身穿最新型号“雷神-III”外骨骼装甲的精锐士兵。黑色的金属装甲覆盖全身，流线型的设计充满了力量感，手中的高斯步枪闪烁着冰冷的蓝光。
“圣女殿下。”
左边的士兵机械地开口，声音经过头盔的处理，显得沉闷而毫无感情，“请回房间。根据《一级战备条例》，为了您的安全，您不能离开这个楼层。”
又是这一套。
慕晨看着面前这两个全副武装的“看门狗”，心里冷笑。
一年前，他们见到她还要单膝下跪，口称殿下。一年后，这枪口虽然没指着她的头，但这态度，跟押送犯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要见雷鸣。”慕晨淡淡地说道。
“将军正在召开最高战略会议，没时间。”士兵回答得毫不犹豫，显然是早就背好的台词，“您有什么需求，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代为转达。”
“转达？”
慕晨笑了。她往前走了一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视着士兵那漆黑的面甲，“怎么，我现在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了？”
士兵没有后退，手中的枪微微抬起了一寸，警告意味十足：“殿下，请不要让我们为难。这是军令。”
“军令？”
慕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一股无形的威压，毫无征兆地从她体内爆发出来！
那不是魔力，也不是斗气，而是纯粹的、来自血脉深处的上位者气息。
咔咔咔——
两名士兵身上的外骨骼装甲竟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精密的液压系统在这一刻仿佛失灵了，两人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按了下去！
“你……”士兵惊恐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科技装备，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慕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清冷如冰：“告诉雷鸣，我发现了‘真理大炮’的一个致命缺陷。如果他不想让前线的战士死绝，就立刻滚出来见我。”
“致命……缺陷？”
士兵艰难地抬起头，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的震惊。
大联盟现在最引以为傲的就是“真理大炮”，那是他们对抗魔兽的底气，是他们敢于架空圣女的资本。现在这个女人竟然说，这玩意儿有致命缺陷？
“你有十五分钟时间去通报。”
慕晨收回了威压，两名士兵这才狼狈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如果十五分钟后我见不到他，”慕晨理了理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那我就亲自拆了这座要塞，自己去找他。”
两名士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这一刻，他们才猛然惊醒。
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
她是曾经单枪匹马杀穿副本，让无数魔兽闻风丧胆的“望舒”！
“我……我去通报！”左边的士兵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电梯跑去。
……
十五分钟后。
曙光要塞顶层，总指挥官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要塞忙碌而宏大的景象。无数魔导运输机起起落落，训练场上机甲轰鸣，一派欣欣向荣的战争机器运转图。
雷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低头批阅着文件，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透着一股大权在握的傲慢。
慕晨站在办公桌前，并没有因为被冷落而感到尴尬。她环视了一圈这间充满科技感的办公室，目光最后落在了墙上那张巨大的战术地图上。
地图上，代表人类势力的蓝色区域正在不断扩张，而代表不死族的黑色区域则在节节败退。
“将军，别来无恙啊。”慕晨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语气轻松得像是来串门的老友。
雷鸣手中的笔顿了一下。
他终于抬起头，那双锐利的鹰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是长期高强度工作的结果。他看着慕晨，眼神中带着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我很忙。”雷鸣直奔主题，“守卫说，你发现了真理炮的弊端？是什么？”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甚至连一句“好久不见”都没有。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那个“致命缺陷”的噱头，他根本不会浪费时间见这个过气的圣女。
慕晨也不生气。
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将军，您应该知道，魔兽到了高阶是可以化形的，对吧？”
雷鸣皱了皱眉：“这是常识。说重点。”
“既然可以化形，那它们自然也能学习人类的魔法。”慕晨不紧不慢地说道，“比如，魔法护盾。”
“那又如何？”雷鸣冷哼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模型，“我们的真理大炮，采用的是高压缩魔力聚变技术，一炮下去相当于八阶禁咒的威力。普通的魔法护盾在它面前就像纸一样脆弱。”
“是吗？”
慕晨眼中的笑意更浓了，“那如果……是不死族呢？”
雷鸣一愣：“什么意思？”
“看来大联盟的情报工作做得不到位啊。”慕晨叹了口气，像是在看一个无知的孩童，“不死族，尤其是高阶的巫妖和死亡骑士，它们有一个种族特性技能，叫做【死灵天幕】。”
“这个技能有一个很有趣的衍生效果——【魔能转化】。”
慕晨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的大炮模型，“简单来说，它们可以吸收纯能量形式的攻击，并将其转化为自身的死灵之气，用来修复伤势，或者……强化护盾。”
雷鸣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慕晨的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你们引以为傲的真理大炮，打在别的魔兽身上或许是毁灭性的打击。但如果打在开启了【死灵天幕】的不死族军团身上……”
“那就不叫攻击了。”
“那叫……充电。”
死寂。
偌大的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墙上的电子时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雷鸣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如果是真的……
如果这是真的……
那他们正在筹备的、准备毕其功于一役的“北伐计划”，面对不死族的主力军团，岂不是在给对方送补给？！
那是几百万大军啊！
一旦真理大炮失效，那些依赖火力覆盖的机甲部队，在不死的亡灵海面前，就是一堆废铁！
“你……你有办法？”雷鸣死死地盯着慕晨，声音干涩。
慕晨看着雷鸣那张惊疑不定的脸，心中冷笑。
这就是信息差。
【魔能转化】确实是不死族的特性，但并不是所有不死族都有，只有达到领主级以上的boSS才具备。而且这个特性有阈值，只要攻击强度超过阈值就能打破。
但雷鸣不知道啊。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一句话，就戳破了他所有的自信。
“你们现在，需要我的圣光。”
慕晨凑近雷鸣，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如果没有圣光属性的压制，去中和掉死灵之气，你们的真理大炮就是一堆废铜烂铁。你们根本无法战胜不死族。”
雷鸣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想反驳，想叫卫兵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女人抓起来。但理智告诉他，他赌不起。
“你想怎么样？”雷鸣咬着牙问道，“恢复你的指挥权？还是……”
“不不不。”
慕晨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对你们的权力游戏不感兴趣。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雷鸣僵硬的肩膀。
动作轻佻，充满了羞辱意味。
“希望以后，你们真的能对我客气一点。”
“我一年前就说过，我想跑，你们拦不住。现在，我依旧这么说。”
话音未落。
慕晨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雷鸣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空间波动！
在曙光要塞这种布满了空间干扰器和禁魔力场的地方，她竟然还能使用空间魔法？！
“这……这怎么可能？！”雷鸣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眼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空气中，只留下了慕晨最后的一句话，带着淡淡的嘲讽，回荡在房间里。
“雷鸣将军，时代确实变了。”
“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
天风城，月光酒馆。
喧闹的人群中，一个穿着斗篷的身影凭空出现。
慕晨拉下兜帽，露出那张绝美的脸庞。她看了一眼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给雷鸣那个老顽固上了一课，心情果然舒畅多了。
“老板，来杯‘血腥玛丽’。”
她走到吧台前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既然大联盟那边已经埋下了钉子，接下来，就该去看看她那个“不太听话”的老队友了。
林凡。
希望你给我的惊喜，不要变成惊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