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在凤昭月的袖口跳了一下，她立刻收手。
指尖发烫，掌心火纹微微发热。这不是情绪波动带来的自然反应，而是预警。
她站在王府门前，刚从百姓的欢呼里走出来，身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可这一刻，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谢陵舟已经进了门，转身看她站着不动。
“怎么？”他问。
“有人来了。”她说。
话音刚落，府外传来车马声。三辆青帷马车停在台阶下，几个穿锦缎的妇人走下来，身后跟着捧礼盒的仆从。
是凤家人。
为首的妇人看见凤昭月，脸上立刻堆出笑：“昭月！我们来看你了！”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妹妹瘦了，让人心疼。”
“这些日子听说你受苦，母亲整日以泪洗面。”
“你如今封了郡主，咱们凤家也是脸上有光。”
他们说着关心的话，递上礼盒。盒子用红绸系着，沉甸甸的。
凤昭月没接。
她站在原地，看着这群几年来连她病重都不曾探望的人，现在却带着笑意站在这里。
“有劳诸位费心。”她只说了这一句，侧身让开路。
众人便笑着进了府。
厅堂摆上茶点，凤家人轮番说话。有人说当年误会她性子冷淡，其实是自己不懂她；有人说老夫人天天念她的名字，夜里总醒；还有人说本该早些来认亲，是怕打扰她养伤。
凤昭月低头喝茶，不反驳也不回应。
她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握紧。火纹还在热，热度没有退。
这些人说得再动情，她心里也没有一丝波澜。
她想起穿书第一天，躲在柴房里咳血，没人来管。那时她说过，若有一天能站起来，绝不会再信这些虚情假意。
现在她做到了。
所以这顿饭吃得越久，她越冷静。
终于，凤家人起身告辞。
“礼物你一定要收下。”那妇人拉着她的手，“都是为你挑的补药和首饰，盼你平安顺遂。”
凤昭月点头。
“多谢。”
人走后，厅堂安静下来。
她没动那些礼盒，独自坐在灯下，盯着其中一个看了很久。
然后伸手，掀开盖子。
里面是玉镯、金簪、一瓶药丸。表面看毫无问题。但她知道，有些毒不需要入口。
她闭眼，开启天机眸。
金光在眼底闪过。三息之内，她看到药瓶底部泛起灰黑气运，像烟一样往上飘。
预兆显示：七日内使用者将经脉灼裂，火纹失控反噬自身。
她睁开眼，把瓶子放回原位，合上盖子。
动作很轻，像什么都没发现。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谢陵舟回来了。
他看见她坐在那里，面前摆着打开的礼盒。
“凤家送的？”他问。
她点头。
“他们想修好关系。”
谢陵舟走近，拿起那个药瓶，拔开塞子闻了一下。
他的眉头立刻皱起来。
“蚀火散。”
他说出三个字，语气像冰。
“这种药粉遇体温会挥发，吸入后会让体内异火加速燃烧，最终焚尽经脉。专克你们这种靠火纹活命的人。”
凤昭月没惊讶。
她早就猜到不会那么简单。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谢陵舟看着她，“是真的恨你，还是被人指使？”
她摇头。
“我不知道谁在背后动手，但我知道——老夫人没来。”
这句话落下，两人同时明白。
凤家内部有问题。
有人想杀她，而真正护着她的人，反而不敢露面。
谢陵舟把药瓶放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你打算怎么办？”
“先不动。”她说，“让他们以为计划顺利。等查出是谁递的药，再收网。”
谢陵舟看着她，忽然笑了下。
“你还记得刚进府那天吗？穿一身旧裙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抬眼看他。
“现在不一样了。”
“是。”他说，“你现在敢直接把毒药摆在我面前。”
她也笑了。
可笑完，她又沉默。
她不是不怕。她是不能再退。
过去每一次心软，换来的都是刀子。
这一次，她要亲手撕开这张亲情面具。
谢陵舟坐到她旁边，拿起另一个礼盒翻看。
“这些首饰也不能戴。”他说，“可能镀了引火金粉，接触皮肤就会刺激火纹。”
她点头。
“我都记下了。”
两人并肩坐着，把所有礼盒检查一遍。六件礼物，三样有问题。除了药瓶，还有香囊和一支玉簪，都沾了能激发火纹反噬的材料。
这不是试探。
这是杀招。
而且布置得很准。知道她掌心有火纹，知道她最近频繁使用能力，知道她身体虚弱容易被侵蚀。
下手的人，了解她。
“凤家有人和外面通消息。”谢陵舟说。
“可能是裴仲残部。”她接话，“或者玄冥教的新棋子。”
“不管是谁。”他把玉簪扔进火盆，“下次来，就不会只带这些东西了。”
她看着火焰吞没玉簪，轻轻说：“那就等他们再来。”
夜深了。
窗外传来更鼓声。
她起身准备回房，却被谢陵舟拉住手腕。
“别一个人睡。”他说。
她没挣开。
两人走到内院，路过花园时，她忽然停下。
“你说……老夫人知道这些事吗？”
谢陵舟没回答。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那个偷偷藏虎符的女人，是不是也在拼命护她。
可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一旦打草惊蛇，连最后能帮她的人也会被清除。
“等证据确凿。”他说，“再行动。”
她点头。
第二天清晨，王府下人发现前厅的礼盒不见了。
据说是郡主让收进库房了。
没人知道，其中一瓶药已经被换成普通安神丸，静静等着下一个取它的人。
三天后，一个丫鬟在打扫时偷偷打开药瓶，闻了半晌。
她皱眉，把药倒出来一点，放在烛火上烤。
粉末变红，冒出刺鼻气味。
她脸色一变，赶紧把瓶子塞回去，四下张望后快步离开。
这个画面，被屋顶的暗影看得清清楚楚。
同一时间，凤昭月站在镜前梳头，掌心火纹突然跳了一下。
她抬头看向窗外。
阳光照在屋檐上，一只鸽子飞过。
她放下梳子，走向书房。
桌上摊着一张纸，写着凤家这几日进出京城的人员名单。
她的手指，停在其中一个名字上。
“林嬷嬷。”
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这是老夫人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
也是昨天，唯一一个没出现在送礼队伍里的老人。
她拿起笔，在名字旁边画了个圈。
然后吹灭蜡烛，走出门去。
风把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