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老头的心气,
随着儿子的逃离,
似乎又散了大半。
她示意金文泽,
将杨大山抱回楼上休息。
铺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木无悔才又坐回椅子上,
端了一杯茶,
另一只手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杨华这颗棋子,废了,但没完全废。
他带着巨大的心理崩溃,
和混乱跑回钱桐那边,
本身就会成为一个不稳定因素,
足以让宋春华和钱桐那边鸡飞狗跳一阵子。
而他临走前,
透露的关于金水企业资金链的信息,
虽然需要验证,但无疑是一条值得追查的线。
只是,妫绍。
他明知自己的身份,
却纵容甚至引导着事态,
发展到这一步,
他到底玩什么游戏?
直到深夜,门口才传来轻微的响动。
是空灵回来了。
他进来,反手关好门。
脸上看不出太多疲惫,
反而那双,
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眼睛里,
闪着一种异样的光。
“有消息了。”
空灵走到木无悔对面坐下,
没废话,直接开口,声音压得有些低,
“宋春华的脸,烂了。”
木无悔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抬眼看他。
“不是普通的溃烂。”
空灵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兴奋,
“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腐蚀出来,
布满黑红色的纹路,看着很吓人。
钱桐那老胖子后背也烧伤了一大片,
据说是试图阻止别墅的大火。”
“他们现在在哪?”
“还在莫离那栋心爱的私人别墅,
不过烧的只剩下一半荒宅了。
莫离直到后,开会大发雷霆,
认为钱桐看守不力,已经撤了他管内务的职。”
空灵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不过,你猜谁顶了上去?”
木无悔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空灵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容大了些:
“我。大概是因为我之前‘表现’不错,
加上现在确实没人,
莫离让我暂时接手钱桐那一摊子事儿,
管管内部的杂务和。部分人员的调配。”
这倒是个意外的消息。
空灵竟然如此顺利地打入了更核心的位置。
但木无悔立刻想到了关键:
“钱桐呢?被闲置了?”
“哪能啊。”空灵嗤笑一声,
“那老胖子虽然挂了彩,丢了内务的权,
但看上去一点都不沮丧。反而有点。得意?
他主动向莫离请缨,说戴罪立功,
他本来就是盗墓贼出身。
要带一队精锐,去山东勘探一处发现的古墓。
莫离答应了,拨了人和资源给他,
等伤好的差不多,
估计下周就会动身。”
山东?古墓?
木无悔的眉头瞬间拧紧。
又是古墓!
杨华生父就是从古墓里扯出了那块邪布,
害了金家几代人。
现在钱桐在这个节骨眼上,
不惜放弃手中的权力,
也要亲自带队去山东探墓?
这绝不是巧合。
是妫绍!这一定又是妫绍派发的“任务”!
木无悔的心沉了下去。
她感觉自己,
每一次动作,都似乎在意料之中,
被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男人牵引着。
他让空灵顶替钱桐,
是为了更好地监控内部,
还是想把空灵也当成一枚棋子?
他派钱桐去山东,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处古墓里,又藏着什么。
不可以,绝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
更不能让钱桐顺利带着人去山东!
那地方太偏远,
一旦被他们掌控了什么,
后果不堪设想。
木无悔抬起头:
“钱桐,不能活着离开金水。
更不能让他带着人去山东。”
空灵脸上的笑意收敛,
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点了点头:
“我也正有此意。
现在既然拿到了这个位置,
我已经收拢部下,
正好可以从内部着手,找个机会,
让他‘意外’死在金水,
或者。在路上出点‘岔子’。”
“不,”木无悔却缓缓摇头,
“不要用用你新收拢的那些人。
妫绍的眼睛,可能就盯着你手里的刀,
看你什么时候落下去。”
她看着空灵,语气带着凝重:
“你一定要小心,比任何时候都小心。
妫绍。他其实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我的目的。
我们做的一切,很可能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让钱桐去山东,又让你顶上去,
这不是巧合,这是一盘棋。
他或许想看看,我们下一步会怎么走,
会不会按他预想的,去动钱桐,去内斗。
如果我们真那么容易就能把钱桐解决在内部,反倒可能中了他的圈套。”
空灵眉头也皱了起来,他不是没想过这一层,
只是急切压过了谨慎。
“那你的意思,就看着他去山东?万一那古墓里真有他们要的东西。”
“当然不能让他去。”
木无悔打断他,
眼神里闪过一丝思索的光,
“得用别的法子,让他的行程‘自然’出问题,或者。
让他即便去了,也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她顿了顿,忽然问道:
“你之前跟踪柳七,去过一个茶楼,你说那里有酒味?”
空灵点头:
“对,一个很偏的老茶楼,全名叫‘静水流深’,
但里面飘出来的味道,是很好的粮食酒香。
柳七进去过不止一次,我没法跟太近,里面情况不清楚。”
“把地址给我。”木无悔说,
“有个叫木黎,是个调酒师。和妫绍很密切。
茶楼飘酒香,柳七常去。
这两者之间,肯定有联系。我去看看。”
空灵没多问,立刻拿出手机,
把茶楼的详细地址,
发到了木无悔手机上。
“那边。可能不简单,你一个人去,小心点。”
“我会的。”木无悔站起身,
“你那边也一样,稳住新到手的位置,
利用的人着重采取那些对钱桐不满,
或者被边缘化的。
还有杨华和我说,
金水企业资金链信息出了很大的亏空,尽快核实。
我们分头行动。”
空灵也站了起来,郑重地“嗯”了一声。
交代完,木无悔才转身上了楼。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微松弛,
疲惫感涌了上来。
她回到自己房间,摘了带着美瞳,换了一身睡衣。
倒在床上,
闭上眼,脑子里却闪过很多画面。
燃烧的画室,
崩溃的杨华,
还有妫绍那双眼睛。
她躺了一会儿,
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屋里那个木柜。
柜门上,贴着一张暗黄色的符篆,
朱砂的纹路,
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泛着光。
那里面,放着从李承德家厕所挖出来的。
那座邪门的玉观音。
这时候,
金色的小蜈蚣,从她手腕上游下来,
落在枕边,昂起小小的头颅,
两只黑豆似的眼睛,
转向柜子的方向。
木无悔盯着那柜子看了半晌,
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走到柜子前,
没有立刻打开,而是伸出手指,
轻轻拂过符篆冰凉的表面。
然后才深吸一口气,揭下了符篆。
柜门打开,
她伸手进去,
小心地捧出了那座玉观音。
它还是老样子,
观音的面容慈悲祥和,
但那股子邪气还是很浓郁。
木无悔盘腿坐在地上,
将玉观音放在面前。
她想起第一次,
在李承德家厕所发现它时,
它看起来只是件被槐安铸,
制造出来的普通古玉罢了。
可红袍人却说玉里有东西。
她不由的凑近了些,仔细观察。
玉质内部,似乎真的棉絮状的东西,
在缓缓流动,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不是玉的天然絮状结构,
更像是。
被禁锢在里面的阴影。
忽然,
金色的小蜈蚣也爬了过来,
绕着玉观音转了一圈,
它不在想初见那样,剑拔弩张。很是抵触。
它开始用细长的触须,
试探性地碰了碰玉观音的底座,
然后又猛地缩了回来,
死死发出危险的嘶嘶声,
“你不会早就知道,
这玩意不对劲吧?”
木无悔低声自语。
她抬起手,
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气,
轻轻点在玉观音的眉心。
就在她指尖碰触到玉质的瞬间。
“哗啦!” 她脑海里,
这种感觉,很像在云南那时候接受一些画面一样。
有一股充斥着怨毒与绝望的片段,入侵了她的大脑。
那是一片漆黑的地方,
似乎有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漠然地向她“看”了过来!
木无悔闷哼一声,
眼前一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她猛地缩回手,
指尖与玉观音接触的地方,
传来一阵刺骨的灼痛。
可玉观音,还是静静躺在床上,
依旧慈悲微笑。
但木无悔的脸色,却比刚才更加苍白。
她看着指尖,
迅速泛起的一小片青黑色,
又看看那尊看似无害的玉像,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这玉观音里面。
困着的,绝不仅仅是寻常的东西。